朝安市巡防局，二號驗屍房。

走廊上煙霧升騰如同仙境，我和郝建還有李建國並排坐在驗屍房外面的長椅上，地上的菸頭菸灰幾乎快把我們的腳面淹沒。

“嘶！呼——”

郝建長長的吐了口煙，把菸頭扔在地上踩滅，搓了搓臉小聲說道：“這事要說就你們去說，反正我是張不開這個嘴。”

李建國悶頭抽菸不說話，我又拆了一條煙開啟一盒，從裡面拿了一根叼在嘴裡：“你這話說的，好像誰能張開嘴似的。”

“那也不能就在這耗著吧？”郝建嘀咕一聲，用腳趟著地上的菸頭：“現在事已經出了，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我覺得倒不如就痛快點得了！”

我嗤笑一聲：“你這就是豬八戒啃砂鍋——你脆生了可不管我們牙磣不牙磣！剛才王叔聽到疑似訊息就直接昏過去了，這要是過去跟他說‘對不起，您寄予厚望的大徒弟被人弄死了，腦袋不知道被什麼玩意砸的稀碎，內臟也挖沒了’，信不信那老頭兒能分分鐘死給你看？”

郝建翻了個白眼：“說你笨你還不承認！這事兒你得轉換立場！想想如果你是老王頭兒，從什麼渠道知道這件事才不會激動？”

“你這才是扯淡呢！”我不輕不重的給了郝建一拳：“kiko說王叔拿大光頭當自己親兒子，今天你就是把這事說出花兒來那也是人沒了，萬一老頭兒心臟病發作‘嘎喯兒’一下過去了，等kiko找人報仇是你扛還是我扛？”

郝建眼睛一瞪：“人又不是我弄死的！憑什麼我去扛雷啊！”

我也瞪起眼睛：“那也不是我弄死的啊！憑啥讓我去扛？”

我倆越吵越激動，眼看著就要動起手的時候，一直在旁邊悶頭抽菸的李建國突然嘆了口氣，把手裡的半截兒煙扔在地上踩滅道：“還是我去說吧，找你們來幫忙的是我，現在出了事理應由我負責。”

我和郝建對視一眼，同時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我拍了拍李建國的肩膀：“那就麻煩你了。”

李建國做了個不知道是哭是笑的古怪表情，又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拿起旁邊的外套抖落菸灰後搭在肩上：“那我現在就過去了，一會兒你們拿了驗屍報告來醫院找我吧。”

我點點頭李建國便趟著滿地的菸頭離開，我和郝建又對視一眼，同時把腦袋靠在牆上長長嘆了口氣。

沉默了幾分鐘，郝建忽然用肩膀撞了我一下問道：“你說他到底為什麼會死？”

“我怎麼知道？又不是我弄死的。”我閉著眼睛沒好氣回道，如今我的腦子裡一團亂麻，根本什麼都分析不出來。雲軒閣

郝建倒沒在意我的語氣，身子一歪用手肘撐著側躺在長椅上，自言自語似的嘀咕道：“商場出事後電梯就禁用了，所屬樓層的工作人員會在第一時間開啟電梯，把困在裡面的乘客救出來，可為什麼滷蛋兄會獨自一人死在電梯裡呢？”

我輕輕踢了郝建一腳：“死者為大，說話注意點。”

郝建撇了撇嘴沒當回事，掰著手指頭繼續道：“我們在四樓碰見丁一，到二樓的時候被你認出來她就跑了，然後我們又從電動扶梯追上四樓，但是當時滷蛋兄沒反應過來，就跟其他人一起坐電梯去一樓……”

“你說什麼？”我猛一轉頭看向郝建。

郝建被我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拍了拍心口才沒好氣道：“我說滷蛋兄和其他人一起……”

“不是！前一句！”

“呃……”郝建回憶了一下繼續道：“我說滷蛋兄當時沒反應過來，所以就跟其他人一起下樓了——這事兒說起來倒也不怪他，畢竟他不認識丁一……”

郝建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但我已經完全沒心思聽了，之前追丁一的時候，我的注意力都在丁一身上，所以也沒注意身後都有誰跟我一起追，後來聽見郝建說要包抄，我還以為大光頭也跟我們一起追出來了，沒想到他居然一直在電梯裡沒下來！

大光頭的屍體在二樓電梯中被發現，之前我還納悶他在電梯裡幹什麼，現在想想應該是他在電梯門關上後就反應過來了，所以先到了一樓等其他人下電梯後，又重新返回二樓想幫我們抓人，卻不曾想遭遇了意外。

按照這個邏輯，大光頭遇害身亡應該發生在他從一樓返回二樓的這段時間裡，但因為是四樓的火警被觸發，所以開啟電梯救人的時候主要集中在四樓和三樓，等事態稍微平息才開始檢修停在其他樓層的電梯。

而在這期間二樓一直是無人管制的狀態，這就導致大光頭的屍體被發現時，線索都被破壞的差不多了，所以我們也無法判斷電梯是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案發時電梯內部的監控錄影！

想到這我猛的從長椅上站起身來，落在衣服上的菸灰頓時像下雪似的紛紛落下，接著我又坐了下來，郝建在旁邊看的一臉古怪：“你這一會兒起來一會兒坐下的幹什麼呢？深蹲不是這麼練的吧？”

“別廢話，”我一擺手把郝建從長椅上拉起來：“趕緊找個巡防隊員跟你一起去商場，把發現屍體的那部電梯的監控錄影拿回來！”

郝建一臉懵比：“李建國主要是找你幫忙，他手底下那些人也只認你這張臉，這事兒還是你去比較好吧？”

“哪兒這麼多廢話？讓你去就趕緊去！”我表情僵硬的回道，其實這件事由我出面確實會順利一點，但我怕調取監控的時候被人看到是我觸發了消防噴淋，那我豈不是自己往槍口上撞？

郝建不知道我在想什麼，看我臉色不對還以為我生氣了，癟了癟嘴就答應一聲起身離開。

等他走後我先把走廊上的窗戶開啟散煙，又去衛生間裡拿了笤帚把菸頭菸灰打掃乾淨，然後站在驗屍房門後做了幾次深呼吸，定了定神正要進去，忽然房門一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從裡面走了出來，看到我站在門口愣了一下，又往我身後看了看才狐疑問道：“李隊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