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密得讓人睜不開眼睛,似乎整個黑河的水從天上傾斜而下。
“快,快!”兩位士兵抬著一個擔架快速向帳篷移動,擔架上的人連哼哼的力氣都沒有。
滿目瘡痍,到處都是斷壁殘垣,耳邊不時聽到有人驚呼“又震了又震了。”
但其餘人群卻早已習以為常,躲在那風一吹就飄起來的帳篷裡,不時有人拿磚塊把帳篷給壓住,偶有幾句孩童啼哭,也被母親安撫著哄睡下去。
已經三天了,剛開始的哭喊聲,哀嚎聲,呼救聲似乎還一直縈繞在耳畔,卻又隨風飄散。
“譚大夫,這個人被壓在下面已經三天了,不知道還能救得活嗎?”士兵把病人抬起放在病床上,充滿期待地看著譚茵。
到處是血腥腐臭味與苦澀藥味,聞者幾乎要嘔了出來。
譚茵仔細看了一下,診了診脈,點點頭道:“雖然虛弱,但心脈未斷,應該能救得過來,只是那條腿就保不住了。”
兩位士兵互相望了望,雖然腿保不住,總算命保住了,兩人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遂高興地出去繼續營救了。
等譚茵給新來的病人仔細包紮用好藥,已經是一個時辰後的事情了。
張大夫看她面容憔悴,已經好幾天沒閤眼,勸道:“你先回去休息一會兒,這樣下去你先倒了,侯爺也需要你。”
她搖了搖頭,那麼多病人等著她醫治呢!向其他病床走去。
等到病人病情基本穩定,餘震也慢慢平息,已經是數十天後的事了,已有半月未見楊澈,也不知道他近況如何,如今最忙的人應該就是他了。
這日忙完手頭事情,想著得回府一趟。
走出帳篷已經是滿天繁星,抬頭看了看天上燦爛的星斗,長吁一口氣,幾位守夜士兵正在說話。
“唉,今年大昭真是多災多難,江南洪水過去還沒一月,河西這邊就大地震了。”
“可不是,還好涼州有侯爺鎮守,發令我等前來相助。在倒塌房屋裡搜救活人,把軍帳拿出來搭建帳篷,又煮粥濟施災民。甘州敦煌那邊可就沒這麼好運。”
“我也聽說了,那邊死了好多人,還有更多人受傷,大夏也不管他們,那些士兵還出來跟災民搶飯吃,比土匪還要壞。百姓飯都沒得吃,沒有遮風擋雨的地方,全部睡在路上,這接連暴雨,天氣又開始冷了,老天不知道要收多少人,真是作孽。”
“還是我們大昭好,大夏哪把百姓當人看,任他們自生自滅,可憐啊......”
“那是,你看譚大夫都是侯爺夫人了,還一直在這看病,半句叫苦的話都沒有。”
“譚大夫真讓人刮目相看,剛開始都說她配不上侯爺,現在誰還這麼說,都叫她活菩薩!”
“只是我們現在糧食和帳篷都不夠,若是這天越來越冷,雨再這麼下下去,可咋辦。”
“放心吧!侯爺一定有辦法的。”
聞言笑意浮上了嘴角,她的腳步更快了,回到將軍府,越娘迎了上來,陪她繼續向中庭走去。
迎卻走來一人,竟然是李想容,兩人一打照面,均是一驚,卻都瞬間恢復神色。
李想容微微行了一禮,譚茵也微笑著還禮,便擦身而過。
“姑娘,這麼晚了,她怎麼會過來?難道......”忍冬皺起眉頭道。
“別胡思八想。”譚茵輕聲道。
“哪是我胡思亂想,他們都在傳呢!說河西大災,朝廷也不給銀子,現在涼州軍民彈盡糧絕。李家提出會助侯爺一臂之力,你說他們會不會舊事重提?”
譚茵沒有接話,腳步微一停頓,繼續往前走去,遠處楊澈書房燈火通明。
“自從河西地震後,侯爺的書房可是這涼州最忙碌的地方了,整日來往人員不絕,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不到半夜都不散。”越娘解釋道。
回到房中,不過半月未回,卻感覺走了好久,房內歲月靜好,外面早已是滿目瘡痍。
民生維艱,眾生皆苦,天地之下,人何其渺小,又是何等脆弱,在生存面前,又有何事比這更重要。
直到凌晨,楊澈才回到屋中,譚茵睡得很淺,也醒了,便坐了起來。
“把你給吵醒了?你已經幾天沒閤眼,繼續睡吧。”楊澈走到床前,拍了拍安撫道。
夫妻倆半月未見面,面上皆有塵霜,各自都瘦了不少。
“我不困,回來就是想看看你,你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