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侯汝諒在寧波府衙後院見到胸有成竹的王本固的時候,前者臉上帶著無可挑剔的讚譽笑容,心裡卻充斥著鄙夷。
王本固只是在入仕之初做過地方官,三年考滿後就被提拔入都察院,從那之後再也沒有離開過都察院,理政上不能說一點都不懂,但這方面的確非其所長。
而侯汝諒不同,在就任遼東巡按之前,在地方上磨礪了十多年,比王本固強的太多了。
一進鎮海,侯汝諒第一時間發現江面上船隻混亂,通商事一塌糊塗,短時間這不算大事,只需要理順就能安撫。
但進入府衙後,侯汝諒無語的發現,王本固正在仔細的研究通商事的流程,而且將海商、大戶、世家分門別類。
侯汝諒也是醉了,該做事的時候你非要做官,該做官的時候你卻非要做事!
現在是忙這些的時候嗎?
“確鑿無疑?”
“千真萬確。”侯汝諒嘆了口氣,“當年在京中詩文唱和,人人稱道,不意未過花甲之年,將將離世。”
王本固的嘴巴都張大了,他一直以為這是某些人為了不可告的目的放出來的流言,沒想到唐順之真的快死了……感情那日唐順之不是在虛張聲勢?
王本固的心立即定了下來,唐順之真的病危,這意味著其讓權之舉應該出自真心。
“聽說鹿門公也去了?”
“嗯,就是茅鹿門派人請了湖州名醫陸嶽,但病入膏肓,藥石無用,長不過一月。”侯汝諒瞥了眼王本固的神色,補充道:“杭州也有五六位名醫登門,連藥方都不敢開。”
王本固來回踱了幾步,“那日荊川公說去年末嘔血數升,精血盡喪,只是迴光返照……”
看王本固臉上露出的喜色,侯汝諒不悅的咳嗽一聲,“荊川公品行高潔,子民還需慎言。”
王本固愣了下,突然反應過來,連連點頭應是。
唐順之交權之後立即啟程離開鎮海,到了杭州才病倒,如果是病倒甚至死在鎮海……王本固能想象得到隨園會將多少髒水潑到自己身上。
搶班奪權逼死當世大儒唐荊川,王本固絕對會以他絕不希望的方式留名史冊,更別說士林以及科道言官會如何瘋狂的斥罵……簡單的說,一句話,如果唐荊川死在鎮海,王本固能安全的滾蛋致仕都算是幸運的了。
侯汝諒換了個話題,詢問起鎮海諸事。
“大抵都理順了,隨園那邊……”王本固低聲說:“適才邊軍在錢家酒樓鬧事,洪厚率護衛趕至,兩邊正鬧得歡……”
“隨園必然不會冷眼旁觀。”侯汝諒提醒了句。
“那是當然,此番荊川公致仕,隨園不說滿盤皆輸,也必然手忙腳亂。”王本固笑道:“三日前送別荊川公,孫文和都沒露面。”
侯汝諒不想摻和隨園的事,轉而問道:“接手通商事,可有定計?”
“正需中丞襄助。”王本固哈哈笑道:“當日王某許諾蕭規曹隨,自然不會毀諾,這幾日細細檢視,荊川公分權分責,條理明晰,只需照做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