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手上一頓,看著兒子的目光,說道:“你以為娘沒想過?可無緣無故,怎麼退?退了親,那紀天姀可就傷了名聲,往後嫁人是個難題。你覺得她怎麼可能答應,萬一再給咱們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你爹就得掉頭會陽城去了!哪還有臉賴在京城?咱們在京城毫無根基,多少還要仰仗紀家……”
阮寧面色漸漸沉了。“不能無緣無故,若是有了緣故呢?
劉氏也並非多麼厚道的人,聽出兒子的意思,連忙問道:“寧哥兒心裡有什麼打算了?”
阮寧並不打算與母親多說,應付幾句便出門去了紀府。
紀府門前,一個青衫公子剛剛下了馬車,渾身上下全無半點裝飾,十分簡樸。舉止氣質卻如清泉流石,說不出的舒暢自然。他聽見後面的聲音,不禁回頭來看。見是阮寧,忙拱手見禮道:“阮兄到了。”
阮寧收斂心上堵住的那口濁氣,笑道:“洪兄來的好早。”
洪晏指了指身旁小廝手裡拿著的東西,說道:“這些日子常來紀府叨擾,所以早早準備了些東西,以表謝意。阮兄每日都要到秦伯母處去請安,今日可否引洪某同去?”
阮寧愣了一下,說道:“洪兄明日不打算來了嗎?”
洪晏笑道:“沒剩幾日便要趕考,洪某這幾天就不打算出門了。”
阮寧心中有些失望,他還想看看洪晏臨考前是如何做準備的。“既然如此,咱們先到舅母跟前去請個安吧。”
之前紀爾嵐每日早晨必要到正院陪秦氏用早膳,所以阮寧一向趕早來給秦氏請安,再到前院秦城那裡。可最近一段時間,紀爾嵐只是偶爾會在秦氏院子裡出現,阮寧能碰見的機會就更少了。不知道是不是紀爾嵐故意躲著他的緣故……
阮寧心中有些煩躁,帶著洪晏站在院外等候丫頭進去通稟。不一會,品藍便出來招呼他們進去,說道:“大姑娘和二姑娘也在太太屋裡呢。”
阮寧聽了眼中驟然冒出欣喜之色,然後才想起洪晏還在一旁,趕緊壓下面上的表情,對洪晏做了個請的手勢。洪晏當然沒有忽視阮寧的表現,卻當做什麼都沒看見,隨著阮寧一起進了院子。
小廳中,秦氏得知常與兄長一起會文的洪晏前來拜訪,便與紀爾嵐姐妹坐著等他們進來。
洪晏漆黑的頭髮上還頂著碎雪化開的水珠,那雙眼睛雖然垂著,紀爾嵐卻彷彿看見了那裡面夜幕般的深遠和沉著。他一進門,秦氏就暗自驚歎了一聲,天下間竟有這般好看的少年。紀天姀也強壓著內心的激動,試探著去打量洪晏。
幾人一陣寒暄過後,紀爾嵐便失去了留在這裡的興趣。洪晏與她身後的唐念,自始至終都沒有絲毫的交流。這兩個人的心思太重!輕易不會在露出像那日那般的破綻……於是,紀爾嵐頂著阮寧熱切的目光告退。出了正院,遣了暮葉和唐念回空山小築,她則帶著暮春和月息出府去找楊戭。
暮春心思細,跟在紀爾嵐左近,低聲說道:“真是怪了。大姑娘和表少爺明明有婚約在身,卻一個盯著姑娘,一個盯著洪公子,彼此就像不認識沒看見一般……這樣下去,這親事難不成會有變化?”
紀爾嵐此時看紀天姀跟阮寧,就像看兩個笑話。不過聽暮春這麼說,還是挑了挑眉,忍不住笑道:“你這丫頭心思最細。不過,親事成與不成都與咱們沒什麼相干。”
“話是這麼說,可若二人都一門心思想解除親事,恐怕會起什麼么蛾子。萬一對姑娘不利怎麼辦,姑娘還是防著點。”就算紀天姀不想嫁給阮寧,可自己的未婚夫婿整日盯著自己的妹妹不放,恐怕沒有那個女人能受得了。就算不恨,心裡也會萬般不爽快。何況紀天姀對紀爾嵐根本是又嫉又恨!
而且阮寧未必沒有享齊人之福的打算,萬一做了什麼事,不中招也要噁心一下。
“你說的有理。阮寧和紀天姀這一對,到底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把咱們的院子守好了,若有風吹草動先別打草驚蛇。”對於阮寧,紀爾嵐沒想讓他好過,當初嫌棄她,將親事換成了紀天姀,回頭竟然還敢對她糾纏不休,真不知道死是怎麼寫的。
如果他敢伸出爪子,紀爾嵐不介意讓他失去爪子。
她想了想,冷哼道:“阮寧這個草包,自以為能在春闈大放異彩,簡直是做夢。等他名落孫山失意之時,咱們再給他來點厲害的,叫他嚐嚐什麼叫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