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中,宋玉衡緩緩回頭,先看見的,是宋瑤仙玉色儒裙上金線繡制的捲雲花紋,其間嵌著幾顆指甲大小的珠玉點綴,顯現出一種溫潤又不失活潑的柔美來。她這個妹妹,其實很知道自己美在何處。
宋瑤仙見她望過來,下意識的低下頭,有些無措。鬢間步搖垂垂落在她臉頰旁,平添幾分楚楚之意。“姐姐怎麼不說話?”
宋玉衡輕笑一聲,說道:“深宮幽靜,閒來無事便前來與妹妹作伴,卻沒想到妹妹有皇上相陪,我來的不是時候,擾了你們,不知應該如何補償你。”
宋瑤仙嚇了一跳,趕緊說道:“怎麼會,妹妹正希望有人能來解圍。”
宋玉衡言笑晏晏的坐於皇上方才的位置,執起一顆雲子,奇怪道:“解圍?”
“是……”宋瑤仙在她對面落座,說道:“我不比姐姐常常入宮早就與皇上熟識,相處間很是生分。皇上問話,我亦不知如何回答,生怕說錯一個字惹怒了他……所以才想了這麼個法子,讓皇上叫我對弈,起碼不必多說話……我想著,過幾日皇上覺得我太笨,又沒甚趣味,也就不會來了……”
姐妹二人雖是同母所生,但宋瑤仙並不想宋玉衡那般時常來往宮中,與皇上見面的機會不多,能交談的時候就更少。
宋玉衡詫異的看著她,細細去分辨她的面色,半晌轉頭看向窗外明亮的光線,目光露出些許迷濛之色。說道:“傻妹妹,皇上願意來看你,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福氣,你怎麼儘想著往外推。莫不是心中還記掛著別的?”
“沒有!”宋瑤仙撲通跪在宋玉衡腳邊,說道:“姐姐,仙兒已經入宮成為帝妃,再不可能做他想,也從來沒有胡思亂想過別的什麼。從今往後,妹妹只想安安穩穩的在這大安宮中,生老病死,了卻一生,即便不能為宋家帶來榮耀,也不想宋家因為我而惹來災禍,至此,別無他求。”
宋玉衡看著淚眼深垂的宋瑤仙,伸手將她從地上拉起來。說道:“妹妹這是做什麼,我不過平白一說,隨口問了一句。你怎麼就緊張成這副模樣。”
宋瑤仙抿著嘴唇,心頭痛苦難當。她與心喜之人再無可能,又深陷宮中左右為難,千萬委屈能對誰說?“姐姐身當大任,自然比妹妹聰明百倍,怎會不懂妹妹心中苦楚?”
宋玉衡見她這般模樣,心頭的惱怒漸漸散去。她得不到渡王,宋瑤仙也沒有得到。這是她心中快意之處。但二人此時同入宮中,依舊要為了一個男人而爭鬥。她不會因此掉以輕心,不會因為宋瑤仙對皇上無心就放鬆警惕。
捏起帕子擦掉宋瑤仙臉頰上的眼淚,說道:“我怎麼會不懂你?好了,讓人看見,平白添些口舌是非。我只不過是想提醒你,皇上看起來溫和近人,實則很是冷銳傲氣。你與他相處之時,要處處小心謹慎。”
“是,妹妹知道了……”
送走宋玉衡,允兒拿了熟雞蛋剝了殼給宋瑤仙敷眼,說道:“娘娘,奴婢覺得……玉妃娘娘肯定知道皇上在咱們這,故意想來看一看。”
“我當然知道……”宋瑤仙閉著眼睛,冰涼的觸感在敷在眼睛上十分舒適。
允兒低聲說道:“娘娘進宮前跟奴婢說的那些,奴婢總有些不能相信,畢竟您和玉妃娘娘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如今看來,是奴婢錯了……”
宋瑤仙眼圈微紅,說道:“你也瞧見了,她此番不止試探,還將從前的事掛在嘴邊,分明就是威脅。”允兒一時不敢出言,宋瑤仙露出一絲苦笑:“她是太過傲氣,所以到現在還不知道皇上為何對她不冷不熱。”
允兒仔細想了想,說道:“奴婢近日伺候在娘娘身邊,心有所感,似乎皇上很喜歡溫柔小意女子,娘娘是這樣,浛貴人也是這樣。”
“呵……”宋瑤仙唇角不自覺露出譏諷,道:“連你都能看的出來,姐姐卻一葉障目,不能認清她眼前的男人。”
興許是宋瑤仙沒什麼所求,所以旁觀者清。她進宮後冷眼看著太后,皇上和宋玉衡。心中總有種感覺,似乎太后與皇上並沒有別人口中說的那麼母慈子孝,甚至有些疏離,皇上在人後提到太后時更是冷淡。成為皇上的枕邊人之後,宋玉衡心中的這種感覺更加深重。
“姐姐常伴太后身側,言行舉止像極了太后娘娘。”這樣的女人,有一個死死壓在頭上就夠了,難道還要再來一個?所以,宋瑤仙猜測皇上之所以不喜歡宋玉衡,是因為厭惡像太后那樣強勢的女人。
允兒道:“外面的人都說玉妃娘娘好相處,但奴婢在宋家伺候多年,知道玉妃娘娘實際上並不怎麼好說話。那樣強勢的性情,明明是個女子,卻讓人覺得鋒利。興許皇上早就知道玉妃娘娘是個什麼樣的人。”
宋玉衡十歲左右便來往與宮中,那時皇上已是少年,能看出宋玉衡的真實心性也不奇怪。
“大姐姐有句話說的不錯,皇上看上去脾氣很好,實際上很是冷銳傲氣。這樣的人,若知道別人對他有所圖謀,還會任由其靠近嗎?姐姐的心思,是一心要成為太后娘娘那樣的人,這本來就與皇上的意願相悖。”
而且宋瑤仙發現,似乎皇上對自己的興趣,不僅僅來源於自己柔順的性情,更源於自己差點成為渡王的女人。這種爭搶與佔有,讓身為九五之尊的皇上十分滿足。
允兒遲疑著問道:“娘娘要將此事告訴玉妃娘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