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王一出現,眾人才不管他是否難以接近,先前的溫善氛圍一掃而光,見禮之後,立刻就要抓住這個機會談論公事,其中不乏工部,戶部等大小事宜。甚至還有太僕寺的人上前抱怨馬匹一年不如一年,詢問是否應該著人到塞外尋專人回來飼馬。
而渡王身處轟亂之中,沒有半分不耐和急躁,只是雲淡風輕的瞟了眾人一眼,眾人都覺得渡王肯定聽見了自己的問題,逐漸安靜下來,翹首盼著他能給一個最有效的答覆。他道:“本王近日身體抱恙,已跟皇上辭去身上一應職務,諸位大人還是明日上朝稟奏,等皇上擬下章程才是。”
周圍一片驚呼之聲,紛紛道:“王爺,這怎麼能行?”眾人想說,此事非您不可,但這話又有誰敢說出口?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萬事只憑皇上一句話,若說非渡王不可,那可是大逆不道的罪過……
眾人想到這,頓時面面相覷,動作停頓下來。王爺此舉意在避嫌退讓?還是以退為進?
渡王見眾人不在追著他問東問西,從容行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目光穿過紛攘的眾人,朝屏風後面望過來。雖然看不清楚,但那樣一束視線,除了她不會是別人。紀爾嵐覺得對方似乎露出了笑意,便也下意識的提起唇角,報以微笑。
養心殿中,皇帝楊慎額上的青筋隱隱跳動,杯盞奏摺被扔了滿地一片狼藉:“他這是什麼意思!他這是在威脅朕!”
李忠翰躬身跪在一旁,連聲勸道:“渡王這是怕了皇上。”
“哼!他會怕?”皇帝臉色鐵青,楊戭的性子他再瞭解不過,若是一成不變,那才是無爭。此番以退為進,就是想讓自己和各部官員看看,這朝中沒有了他,會變成什麼汙遭模樣!“他是覺得朕不行!”
李忠翰哪敢接這話,只說道:“既然渡王肯主動卸下要職,皇上何不握住這次的機會,一舉將朝中各部事宜都分派到可用之人的手裡。”
“如果有那麼容易……”皇帝的臉狠狠抽出了幾下,想著多年來朝政被太后把持,朝臣又拉幫結派,有幾個人能拍著胸脯保證只效忠他這個皇帝?!他這個皇帝委實窩囊!還有那個宋玉衡,竟然每日變著花樣到他面前來顯擺自己的才幹,簡直可惡至極,愚蠢至極!
“不過,就算不容易,朕也要試一試,此次科舉提拔上來的人,都是朕親自挑上來指派的,必有能和朕心意的!”
“太后娘娘駕到!”
李忠翰心裡打鼓,太后娘娘這時候來,莫不是要火上澆油?他連忙爬在地上利落的將散亂的奏摺收拾起來,吩咐小內侍進來打掃杯盞碎瓷。隨後跟著皇上走出去迎太后。
太后一如既往的光鮮亮麗,一雙機敏上揚的鳳眼習慣性的眯著,微抬著下頜,一看便知是苛刻強勢的女子。
“母后,您怎麼來了?”
太后走到皇帝面前,細細看了一眼,問道:“皇帝發脾氣了?”
被人從頭到腳看的通透,任是誰都不會舒服,何況他是皇帝。但他也只能老老實實回答道:“兒臣只是一時心緒不順,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母后就不必掛心了。”
太后著意看了他一眼。並不打算繼續問,該知道的,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兒子,她也比誰都瞭解,實在沒什麼好問的。便說道:“既然如此,皇帝便趕快更衣吧,時辰已經不早,哀家先行一步過去。”
送走太后,皇帝的面色比方才還要難看,在簷下站了片刻才沉聲道:“給朕更衣!”
……
紀成霖雖已官至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但近日事多繁雜,皇上還沒有為秦氏授加誥封,所以此時不能入宮參加筵宴。貴女們都跟在自家長輩身後,唯獨紀爾嵐孤身一人佔著一個席位,十分顯眼。
她恍然未覺各色目光,悠然自在的跪坐在自己的位置,抬眼往上座看去。
金玉垂掛的珠簾之後,是皇帝的幾名妃子,蕭浛也在其中。此時她已經為人母親,體態豐腴了幾分,只是面色並無多少笑意。尤其是見到渡王之後,她便死死壓下自己的眼神,不敢讓人看見分毫。
紀爾嵐暗歎一聲,心中為她惋惜,只差一步,便是不同的命運,可憐造化弄人,世事弄人。
不多時,太后與皇上前後腳進了雲臺殿,眾人拜見了太后,緊接著又起身拜見了皇上,君臣你來我往一番客套,著實廢了一番折騰。
玉妃抬手示意,舞姬歌女們身著輕紗羅綺魚貫而入,樂聲響起,雲臺殿霎時被金彩輝煌,錦繡霓裳所充斥,二十多名美貌少女長袖翻飛,衣袂飄蕩。眾人只覺滿目霞光,耀眼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