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至夜半,月亮便從雲後一躍而出,散了陰霾,紀天姀睡得踏實了。
第二天一早,青空微帶暖白,太陽還未躍出地平線,紀天姀便起身吩咐人去秦氏那裡問話,得了確定的答覆,心下鬆了口氣。換了件顏色淺淡的衣裙,匆匆用了早膳,便到了正院等秦氏。
紀成霖還未出府門,看見她這麼早過來,問道:“是要與你母親去大普渡寺?”
紀天姀連忙稱‘是’。紀成霖‘嗯’了一聲,叮囑道:“早去早回。”
紀天姀乖順點頭,跟秦氏一起送走紀成霖,問道:“二妹妹不去嗎?”
秦氏神色一頓,然後說道:“這回便咱們二人去就是。”
紀天姀有些奇怪,但她心思不在此處,也沒有多問。二人的馬車一前一後出了永安坊,往城外行去。對面的暗巷中,一個人影身形一動,消失在原地。
車子出了城,緩緩朝大普渡寺所在的金象山而去,官道兩旁的鬱鬱蔥蔥的白茅經昨夜的雨,愈發顯得色澤鮮亮碧翠,淡淡的青草味混著泥土的清新氣息染上鼻尖,令人心緒柔和平靜。紀天姀掀起車簾,感覺自己離佛寺愈來愈近,心也慢慢落回了肚子裡。
眼看到了金象山下,官道旁出現一條岔路,正是往大普渡寺去的方向。雖然已經不是官道,但也修建的平整寬闊,完全能容下兩輛馬車並排透過。覓雲話多,此時見了四周景色,忍不住說道:“奴婢在賣身為奴之前,與家人來過兩次,有一回正碰見逸王爺的車駕,那種陣勢,遠遠看著都覺得尊貴威儀至極,奴婢至今還記憶猶新呢。”
逸王是當朝年紀最小的王爺,先皇駕崩時,他僅有兩歲年紀,如今也不過才十一歲。因性情過分內向,所以並不常常出現在旁人的視野中。
紀天姀顯然對黃天貴胄的事情十分感興趣,問道:“逸王爺?我怎麼沒聽人說起過?”
覓雲道:“逸王爺生母身份不顯,所以連帶著他也並不太受重視,再加上他性情軟善,沒什麼值得稱道的才能,所以一向被人所忽視呢。”
紀天姀‘哦’了一聲,不再詢問,目光淡淡往窗外掃去,心情變得失落。她雖然身處京城,但這京中的繁華極盛,似乎與她沒有半點關聯,甚至她過的還不如從前在陽城的時候。馬車外鳥兒的叫聲清脆悅耳,紀天姀卻覺得煩躁。
正在發怔間,外面傳來一聲馬兒的嘶鳴,緊接著馬車整個被帶動起來,往前猛地一竄!若不是靈蘭眼疾手快,紀天姀幾乎就要一頭滾倒在地。“怎麼了?驚馬了?”
紀天姀身體顧自搖晃著,怎麼也坐不穩,雙手死死抓著馬車車窗。車簾被風鼓起,她看見馬車偏離了原來的路,往樹林中衝去。不禁大叫道:“來人,快停下!救命啊!”
遠處傳來秦氏的驚呼聲:“快,你們快去幫忙,快把馬車攔下!”
然而秦氏的聲音越來越遠,紀天姀主僕三人在劇烈的顛簸中撞得七葷八素。兩個婢女一開始還得護著紀天姀,到後來卻是自顧不暇,完全顧不上她了。紀天姀心中大駭,禁不住懷疑這是秦氏故意為之,怪不得她不讓紀爾嵐跟著!
好好的馬怎麼說受驚就受驚了,還偏偏是她的馬車!
樹林越發密集起來,馬車不由四處碰撞,發出‘咣噹咣噹’的巨響,靈蘭一個不穩,頭撞在車壁上暈厥過去,覓雲大叫一聲去拉她,自己也一個不穩同靈蘭滾在了一起。紀天姀眼淚都被嚇出來了,卻聽這時外面傳來馬鞭凌空甩動的聲音。緊接著馬車一頓,似被什麼東西扯住了一般。
馬車逐漸平穩下來,紀天姀揪著胸口大口喘著氣,對覓雲說道:“快!快看看外面是什麼地方。”
覓雲忍著全身的疼痛去掀車簾,一張俊美至極的面孔出現在主僕二人面前。紀天姀瞪大眼睛,驚愕道:“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