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她才明白,自己如何能爭得過一個死人呢?一個人死了,就會在對方心中留下一塊絕地,無人可以踏足,無人可以超越。無論自己付出多少心血多少陪伴,都無法越過蘇冉在先皇心中築起的高牆。
雨聲漸息,幾個殘星在雲層後躲躲藏藏,昏黃的宮燈只能照片片刻地方。二人沉默半晌,太后的面容陡然平靜下來,低聲說道:“皇上的身體不知何時能夠恢復,這段時日還請王爺能代為理政。”
端王似感詫異,說道:“難為太后娘娘肯放手。”
“不放手又能如何?皇上是哀家的兒子,沒了他,哀家又能抓得住什麼?”她轉眸看向榻上的皇帝,目光萬般複雜,說道:“既然皇上如此在意,哀家不再過問政事便是。”
……
第二日上朝,皇上沒有出現,重臣心中便有了些眉目,紛紛朝太后面上看去。太后卻垂眸不語,端王說道:“皇上近日身體有恙,需好生將養一段時日,這段時間,便有勞諸位在各處費心。”
一眾官員面面相覷一回,都明白了這幾句話的意思,面上露出喜色,有端王爺代為理政,總比太后要好太多,至少不用左右為難,頓時紛紛附和起來。下了朝,眾人三五成群的一路猜測著往殿外走。端王揹著手,邁著大步穩穩的踏出大殿,後面有官員追趕上前,問道:“王爺,皇上的身體到底如何?”
端王禮賢下士,為人謙和近人,在眾人心中有著極高的評價和地位。周圍眾人一聽有人詢問,頓時呼啦啦的圍過來。畢竟先皇的病症眾人都是知道的,生怕皇上一時有個什麼不好。端王看了眾人一眼,意味深長的嘆了口氣。說道:“不管如何,皇上也有幾個皇子,總該好生教導才是。”
周圍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什麼意思?是要早立太子?但端王的話說的實在是模稜兩可,讓眾人一時不敢搭話。
兩王與四大閥門的平衡早已經被打破,此時太后與皇上母子間生出嫌隙,渡王搬回泓陽長公主似是要興風作浪,天平左偏右移,各方勢力分分合合沒個定數,唯一還能穩住的便是端王。所以端王此時提起幾個皇子,不得不讓人往深處去想。
然而此時皇上的三位皇子,不是年紀太小,就是出身卑微不成大器。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都緘口不言了。
端王回到府中,燕鴻已經站在花廳等著。“王爺。”
“這麼急著來找我,是有什麼事?”
燕鴻的面容突然抖動了一下,他抬眼看了看面前年過五旬的男人,這個在大安朝隱藏了幾十年的男人,鼻翼上滲出細小的汗珠。“靖國那邊來了訊息。光武帝將西南二軍,各拆出三分之一組建京畿軍,還在侍衛司和殿前司手下抽調百人護衛四皇子,不知後面還會有什麼動作。”
端王沉吟片刻說道:“西軍,南軍各佔一半,兩方人馬不可能這麼快便抱成團,還未打仗,恐怕就要出亂子,光武帝帝這一手也不知道是一招好棋還是一招臭棋,保不齊四皇子這一遭就要受苦了。殿前司和侍衛司分統禁軍,殿前司如今握在三公主手裡?”
提到三公主,燕鴻眉眼閃動了一下,垂頭答道:“是。殿前司原本是付威統帥,中途卻出了變故。而且,無論是西南二軍還是侍衛司禁軍,被抽調的部分定然還要補充進去。這些人,是誰的人就不好說了。”
端王閉上眼,如同在夢中囈語般:“那邊的意思是,時機已到?”
燕鴻垂首:“靖國動亂,百盟也必然伺機而動,若是能趁機奪得大安,勝算不言而喻。”
“既然如此,宮裡該動的地方就該動一動了。”
燕鴻眼皮又深深的垂了垂,“是。”
第二日,渡王護衛泓陽長公主的儀仗終於進了京城,街道兩邊全是看熱鬧的百姓,沸沸揚揚的議論著近日來的傳言。楊戭無疑是輿論的中心,但他在前方馬背上,脊背挺直,目不斜視,絲毫沒有受到半分影響。
周圍的議論聲不知不覺止住,這樣的猜測,是不是褻瀆了眼前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