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要在雲臺殿宴請百盟使臣,若在平常,哪怕是在昨天,宋瑤仙也會費盡心思打扮一番去迎合皇上的心意。然而現在,她半分心情也沒有。
妝夯中的珠環翠玉依舊奪目,她卻已經成了舊人。如今還有受人擺佈威脅!
“娘娘!”
允兒一臉諱莫如深從殿外進來,宋瑤仙連忙揮退其它人,問道:“怎麼,查到了什麼?”
允兒上前跪坐在宋瑤仙腳邊,輕聲說道:“那個芳華,三年前進的宮,熟悉的人都說她膽小怕事,說她在祁太皇太妃的攏心殿中,夜夜噩夢,總是能聽見太皇太妃的鬼魂在說話。”
宋瑤仙冷笑一聲,說道:“什麼膽小怕事,看她的模樣,根本就是膽大包天!一定是有人故意讓她這麼做的。”
“是啊,奴婢覺得這個芳華十分可疑,娘娘,她到底來找娘娘做什麼?”
“有人威脅本宮,她是來遞話的。”
允兒一驚,宋瑤仙能被威脅之處無非就兩件事。一件是用保不住的胎兒陷害宋玉衡,一件就是入宮前對渡王的心思。如今宋玉衡已經死了,沒人會拿孩子的事做文章,所以,應該是因為渡王的事了。“娘娘……對方是誰,那個芳華知道多少?”
宋瑤仙錯了錯牙,說道:“本宮怎麼會知道……不過,當初祁太皇太妃死的時候,都說她口中的‘那個女人’指的是先蘇貴妃。這話也是從攏心殿傳出來的,現在看來,八成也是芳華受人指使傳出來的。”
允兒道:“既然拿蘇貴妃作引子,又引火到渡王爺身上,難道是……”太后娘娘還是皇上?主僕二人對視一眼都沒有往下說。半晌,宋瑤仙說道:“不管是誰,等芳華再來找本宮,興許就能看出眉目了。”
“可是,娘娘真要聽從嗎?”
“不然呢?你以為本宮喜歡受人擺佈?”宋瑤仙沉著臉,芳華是在祁太皇太妃死去時散播謠言的人,所以太皇太妃意外身亡的背後一定有陰謀,而那個操控陰謀的人,讓她覺得恐懼。“若違背對方的意思,現在就可能一敗塗地,若聽從對方的安排,就還有見機行事的機會。”
“既然娘娘已經想的明白,奴婢就跟隨娘娘萬死不辭。”允兒面容堅決,卻擔憂不止,說道:“只是不知道,對方到底有什麼目的?”
“總之,隨機應變吧,對方要做的事,一定不會簡單。動輒就是是要翻覆大安國運的,否則,何必費如此多的心機……我也雖不希望大安動亂,然而事到臨頭也只能先保住自己。不然,誰又會為了本宮謀算半分。”
允兒十分吃驚,卻沒有半分主意。
今日的月亮出來的格外早,天還沒落黑就已經露出半張臉,明亮的光暈映著宮中庭院迴廊上掛著的琉璃宮燈和殿中吹拂的薄紗,美輪美奐。宋瑤仙長出一口氣,起身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是,奴婢替娘娘更衣。”
秋夜滲涼,卻漫不進雲臺殿一星半點,皇帝高高的坐在金殿之上,笑容可掬的聽著納迦瑞和使臣德古讚頌大安這好那好。宋太后與皇后蕭浛一左一右陪在皇帝身側,面容溫和,舉止端莊。
一干嬪妃和誥命女眷則坐在側殿之內,說是側殿,其實與金殿不過相隔一層薄錦,外面看不見裡面,裡面倒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紀爾嵐站在泓陽長公主身邊,能看見蕭浛面上的神情十分謹慎,而宋太后動作自然輕鬆,卻不肯放過納迦瑞所說的任何一個字。
紀爾嵐跪坐下來給泓陽長公主換茶,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太后表面上將輔政之權交給了端王,其實是以退為進,脫離了風浪最巨的漩渦中心,到岸上靜觀其變。或許,她也察覺了什麼地方不對,在暗中查探。”
泓陽長公主點點頭,目光不由自主的去看四面楚歌的渡王,說:“他這副處變不驚的模樣,像足了父皇,也難怪太后母子兩個忌諱至此。”
紀爾嵐的視線穿過眾人,看向薄錦之外的那個模糊的身影,他的眸光隱在了微垂的眼簾之中,將他眼神深處的東西也藏了起來,整個人看上去顯得更加清冷俊逸,比天宮之中,迷霧之後的孤月還要冰涼幾分。
大殿之上,百盟送進大安宮的八名女子,此時半幅薄紗遮面,如煙如霧飄入大殿之中,結袖環珠,踏歌起舞,腳腕上的金玲發出清脆悅耳的金鳴之聲,撩撥的人心癢唆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