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三清觀後山的紅楓沾了雨露,更如染血。靈悟居士帶著兩名藥童,在《通玄真經》隱約低沉的唱誦聲中緩步下山,到南宮家與自己的兩個弟子面見。
其中揹著小小竹筐的女童不過六七歲年紀,揚起天真白淨的小臉,笑道:“師父,蘇曳師兄和蘇谷師姐這次回靖國是不是不走了?那回兒是不是就可以每天見到師兄師姐了?”
靈悟居士嗔怪的看她一眼,說道:“小回兒的功課可都做好了?”
女童一雙大眼睛透著靈動,說道:“師父放心,《本草經》中所有的草藥,回兒都能認全了!”
“既然如此,為師便允你每日早課之後,去找你師兄姐。”
“真的?師父最好了!”
他旁邊的男童連忙說道:“師父,我也要去。”
靈悟居士還沒開口,回兒便拿出了師姐的架子,說道:“小師弟,你的功課還沒完成,不能去!”
靈悟居士寵溺的看著她們,面色卻突然大變!
“嗖”地幾聲!紅楓中忽地刺出數道寒光,楓葉上剔透的露珠被凜冽的殺意震動,彈跳著落入泥土之中,消失不見。靈悟居士憑著靈敏的聽覺和反應護著兩名弟子折身躲過。
她雙目四顧,周圍卻是落葉鋪蓋的山巒野徑,離三清觀也有一段距離。她看著林中走出的五名黑衣殺手,心顫不已:“你們是誰?”
黑衣人布巾遮面,看不清相貌神色,眼中也沒有流露出任何情感,彷彿這師徒三人只是幾件沒用的東西。靈悟居士見他們根本沒有開口的意思,便知今日在劫難逃。她拔出腰間的佩劍,止不住雙手有些顫抖。
這是她成為三清觀的俗家弟子時,萬生師兄送給她的劍,可她雖精通醫術,於武道卻十分淺薄。對接踵而至的凌厲攻勢根本沒有多少抵抗之力,不一會,身上雪白的道袍便被染得血紅。
“師父!”回兒嚇得連聲呼喊,靈悟居士卻知道自己今日難逃一死,使出渾身解數掙脫出一個空隙,一把將兩個徒兒推出老遠。“你們快跑!”
“師父……”回兒滿面眼淚,她素來聰慧,知道這是要命的關頭,知道自己和小師弟留在這也只是累贅,便連忙抓住男童的手大步往前跑去。然而男童的年紀太小,此時又被嚇得呆住,一拽之下,竟摔在那裡,哇哇大哭起來。
回兒慣性使然往前衝了幾步,連忙回身要去扶他,卻見一名黑衣人冷哼一聲,翻身過去,長劍一挑,哧的一聲從男童身前劃過!
血線高高飛起,回兒被濺了滿臉滿身,猩熱鮮紅的血液順著臉頰流淌,滾燙灼痛,她驚恐的看著男童順著刀刃的力道往一旁倒下去,淒厲叫道:“小師弟!”
靈悟居士聽見回兒的尖叫聲,扭身看到如此情形,心口痛如刀絞。她奮力追上前去,一劍刺入那名黑衣人的後背:“回兒,快跑!”
回兒哭著,跌跌撞撞的往三清觀跑,再也不敢回頭,這是師父用命給她換來的生機!
其中一名黑衣人正要去追,林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說道:“不必追了,放那小丫頭給萬生老兒親口報個信也好。”
靈悟居士聞言回身,目眥欲裂的看著樹林中,心中越來越沉,他們竟然是衝著師兄去的!“你們到底有什麼陰謀?”
林中的人卻不欲與她多言,只說:“動手吧。”
靈悟居士遍體鱗傷,無助的靠在溼漉漉的樹幹上,寒冷從後背蔓延到心底……
樹林中,燕鴻眼見著靈悟居士瞪大著雙眼,死不瞑目的倒在血泊之中,回身笑問身旁的崔蘊:“蘊兒,喜歡麼?”
崔蘊瞥他一眼,眸光中閃過瘋狂的快意,說道:“讓你費心了,能看這麼一場好戲,我自然是喜歡的。”
燕鴻轉身面對著她,伸出修長的手指輕挑崔蘊的下頜,挑起唇角,笑道:“想要報復一個人,直接殺了她,並不是最好的方式,要一個一個,將她身邊的人殺盡,才能讓她感受到無窮的痛苦。”
崔蘊柳眉一挑,輕輕將燕鴻的手指撥開,說道:“這麼說,你終究是要留著公孫嵐的性命了?”
“蘊兒這是在吃醋?”燕鴻的絕世的容顏在此刻盡顯妖邪,如同千年狐精的惑人之術,讓崔蘊一時間目眩神迷。他看著崔蘊一時恍惚的眼神,說道:“不,我是替蘊兒留著。”
崔蘊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終於露出一絲笑容,回身往馬車上走去,一邊說道:“那我便拭目以待!”
秋日最後一絲餘暉已經落盡,餘下的,只是微垂的夜幕間傳來的冰冷,燕鴻看著嫋娜而行的崔蘊,緩緩收起笑容,翻身上馬,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