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到了年底,京都一日比一日冷,但為了老夫人的壽辰,府裡早早就已經操辦起來。因為有不少人家都會前來拜壽,大夫人薛氏和三夫人譚氏忙得腳不沾地,只有蔣氏一心撲在公孫荼的病情上。
瑟月閣中,公孫荼看著眼前笑容溫和的母親,再看看手邊金絲楠木雕花匣子裡裝著的釵環鐲子,還有丫頭手中的新制衣裙,絲毫不覺得高興。她知道這是祖母等人對她的愧疚,想要用其他的東西來補償她。但她會稀罕麼?
蔣氏拉住她的手,柔聲道:“萬生前輩送來的要果真有效,我見著這幾日氣色極好,正好今日是老夫人的壽辰,母親定要讓你在諸位夫人跟前露露臉,好讓她們知道,我寶貝女兒已經藥到病除,好的不能再好了!”
公孫荼嘴角扯開一絲笑,故意說道:“女兒已經定了親,露不露臉也不重要了,母親還是多為妹妹相看才是。”
蔣氏面上的笑容果然一僵,然後趕緊說道:“你說的也是。”然後掩飾的拿過一旁盛藥的玉盒,取了一粒彷彿公孫荼的口中,又親自取了水讓她服下,然後說道:“萬生前輩細細叮囑過,這藥早晚都要的指定的時辰服下,萬萬不可疏忽了。”
公孫荼這些日子身體已經好了許多,臉色也漸漸紅潤起來,之前乾癟的小臉也已經瑩潤添了光澤,一雙眼睛春湖般瀲灩。略微消瘦的削肩細腰,更突顯出少女的軟玉芬芳。連她自己都為這種變化感到驚訝,她覺得自己的狀態從來沒有這麼好過,即便無人叮囑,她也會一絲不苟的用藥。“母親不必擔憂,女兒都好生記著呢。”
蔣氏一想到肅王府的親事,就有無限愧疚湧上心頭,點頭道:“那就好……”
她將婢女手中捧著的玉色長裙抖落開,拉著公孫荼在她身上比了比,笑道:“這是母親特意吩咐人為你裁製的衣裙,衣料樣式都是京都獨一份的,趕快試試合不合身,明日老夫人的壽宴,你就穿這個,我看誰能比我過的女兒去。”
黃藤和紫蔻替她換好衣裙,扶著她從屏風後走出。裙裳極美,淡淡的顏色不張揚且極盡優雅柔婉,正襯公孫荼的氣質,讓人覺得她周身都泛著柔和的光華。
蔣氏驚喜道:“這顏色果真十分趁你,母親總算沒有白費心思,你來。”她朝公孫荼招了招手,然後拿起匣子中的羊脂玉鐲子,與明月耳璫給她帶上,又取了一式一樣的一對長流蘇步搖分別插在她的髮鬢兩邊,驚讚道:“好極了。”
黃藤和紫蔻站在一旁,看著蔣氏對公孫荼的討好,心裡湧起濃濃的不安。恐怕二夫人根本就不知道,她現在越是愧疚補償,就越會讓公孫荼憤怒不甘。
送走蔣氏,紫蔻便看見公孫慕斂了笑意,彷彿有凜冽的風暴在她的目光中轉動不休。“小姐,不如早些安置吧,明日少不得要多些應酬。”
公孫慕點點頭,說道:“不錯,明日,不是還要在各位夫人面前露臉麼……”
紫蔻一怔,心下想到,小姐果然還是要給自己留後路的,萬一不能順利嫁到肅王府,也總要挑個不差的人家。
……
壽宴待客之處設在東邊的紅樓,園子裡有一片稱得上廣闊的水塘,雖沒有夏日風荷林立的景色,但此時冰封的水面鋪滿白雪,陽光照在上面尤顯雪色剔透,在加上週圍梅花開遍,成片的深紅淺紅綴在一處,英茂靈秀,美的讓人移不開眼去。
如今離巳初還有一會,公孫婉真同榮國公夫妻二人卻已經在府門前下了馬車,這一次同行的,還有二人的一雙兒女,穆清淺與穆歸常。
公孫嵐受老夫人指派,幫著大夫人在門前待客,此時看見這一家四口進來便是一愣,隨即瞭然。外祖母過壽,她這一雙弟妹自然是要來拜壽的。穆歸常年紀還小,穆清淺卻已是初成少女,神色間透著活潑靈動。
她身上穿著件蔥綠的半臂羅衫,下面是十六幅的穿花百疊裙,腰間繫著一條長長的雪色輕紗和五色墜珠宮絛,直拖到裙襬以下,肩上繫著銀狐斗篷。行止間飄逸靈動,雖還未及笄,但也已經十分明豔動人了。相比公孫婉真,她的相貌更偏向穆宸一些。
只見她一進門便四處望了望,在看見公孫嵐的時候,竟露出些許羞澀來,小聲在公孫婉真耳邊問道:“母親,那是我姐姐麼?”
公孫婉真的神色明顯有些緊張,看像公孫嵐的時候萬般不自然,她輕輕點頭,說道:“嗯……”
穆清淺一聲輕呼,猶豫一下主動走上前來朝公孫嵐見禮:“姐姐……我,我是……”
穆清淺一時情急,竟有些說不出話來了。公孫嵐心中大感驚訝,沒想到她這位同母異父的妹妹,竟是這樣純澈靈動的小女孩。她一時百感交集,有些怪自己胡思亂想,將所有人都看做心懷不軌的壞人了。以她閱人的經驗,對方絕不是裝出來的懵懂。
其實想想,有公孫婉真這樣敢愛敢恨的母親,還有穆宸這樣將心愛女子看的極重的父親,穆清淺的性子如此天真磊落才是對的。
眼見對方臉都憋紅了,公孫嵐輕輕拉住她的手,說道:“清淺妹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