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才怪。
他只是肉體凡夫,又能經得起幾次這樣的傷,能保住性命已是奇蹟。
她抬起頭,看到楊戭的目光中滿是氤氳霧氣,他再一次將她攔腰抱起輕輕放在榻上,說:“真的不疼了。”
公孫嵐恍惚間明白他的意思,只覺得心臟歡跳個不停,手不知放在哪裡才好,整個人都沒了力氣。寸寸肌膚彷彿不受控制的發熱。如天邊的色彩熾烈的雲霞,縱情的燃燒起來,所有的推拒都化做唇邊的一聲聲嚶嚀。
………………
轉眼,已經到了第二年的三月,不知名的海島上開滿了不知名的花朵,似桃花又似海棠,深深淺淺大片大片的粉霞,美極了。
楊戭穿著一件素白單袍,沒有多餘的裝飾,袖子挽到手肘,正站在高處認真的描繪廊柱上的花紋。遠遠看去,似一幅水墨。
這是她們臨時在島上搭建的木屋,楊戭說,等屋子建好,她們要重新成一次親,彌補之前的遺憾。他說,孩子降生之前,他們就住在這裡。
公孫嵐坐在遠處看著他,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由得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溼了面頰。離她跟師父的約定,還有幾天?
她們這一對神仙眷侶,還有幾天?
公孫嵐苦澀的閉上眼睛,耳邊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坐在這裡哭什麼?”
公孫嵐猛的睜眼:“師父?”
眼前人鬚髮如墨,眉目依舊溫和,相貌卻已經不是北山廖的模樣。
“為師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顏色鮮豔的衣裳,說那樣才有氣勢,不會被人欺負。現在穿的這麼白,是因為心情不好麼?”
公孫嵐一陣啞然,心頭痠痛齊齊湧起,在異界與師父相依為命的情景一一浮現在眼前,想到自己一心留在這裡,應該算的上忘恩負義吧,所以,她也沒有臉面去怪師父。
不過,師父先前沒有記憶,成為北山廖時心緒也受到世事的影響,如今聽他說話的語氣,似乎又恢復了他本身的性情。她想了想回答道:“是因為現在沒人欺負阿嵐了……”
對方點點頭,沉默片刻突然問:“為師對你不好麼?”
“師父對阿嵐當然好。”
“那你為什麼不想回去?”
“是因為有了牽掛。”
“牽掛?”他喃喃著重複數遍,突然說道:“當年你師祖出門一趟,回來就說有了牽掛,就拋下為師找他的牽掛去了……沒想到……你也有了牽掛。”
公孫嵐愕然:“您不是說師祖年紀大了,腦筋不好,所以走丟了麼?您不是還帶著阿嵐到處去找人嗎?”
“一去不回,與走丟有區別麼?”
公孫嵐嘴角抽了抽,原來師父是被師祖拋棄了……現在自己也因為伴侶要離開他,他當然不肯答應……“要不然,您,您留下?”
“你願意讓我留在這裡?跟你們一起生活?”
“當然願意……”公孫嵐見他目光中閃爍著感動,心中越發內疚,“師父,阿嵐自是十分願意的。”
得到這麼一句話,他心裡的怨氣似乎平了不少,砸了砸嘴,嘆了一聲:“唉,為師就你這麼一個徒弟,自是也盼著你過的好。”他拂了拂袖子,掩飾自己的神情,然後說道:“不過,師父也有了些許牽掛,你的好意為師心領了。”
“額?”
公孫嵐愣了愣,然後見師父瞄著她的腰身,挑了挑眉,說道:“等生了娃娃,為師再來看你。”
“等等……”公孫嵐扶著樹站起身,“師父您可以自由來去?”
“咳……是你師母教為師的法子。”
公孫嵐整個人抽抽了一下,看著師父落荒而逃。
她怔怔的站在花樹下好半晌,直到楊戭過來找她才回過神來。
“怎麼了?站在這裡發呆?”
公孫嵐回頭朝他望過去,那神色彷彿萬里烏雲破碎,日光乍升,在一瞬間照亮萬里長空。“子尋!”
楊戭用手扶住她的肩膀,細細的看著她,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輕鬆。他能感覺到她心中沉重的心事消散了,這就好……
上窮碧落,下赴黃泉,何其有幸,他遇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