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水平靜時涓涓細流碧波盪漾,可供遊人曲水作樂。但近段時間連綿大雨,河水暴漲,如同一個羸弱少年突然長成一位彪勇大漢,水面洶湧澎湃如江如海,渾濁不堪。斷崖並不十分高,但厚重的水花擊打在上面也足以震人心絃。
來人追到斷崖邊,眼睜睜看著那馬車毫不猶疑的飛馳而下,瞬間被河水卷噬其中。
燕鴻沉著臉拉下面巾,洩憤一般狠狠將手中的匕首投擲下去!然而那匕首激起的丁點水花轉瞬即逝,沒有起到絲毫作用。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燕鴻本應即刻回崔家,但半路碰見暮春跟李潮生,便動了念頭。誰知這二人不但異常警醒,還這般剛烈!寧願就此斷送性命也要維護公孫嵐。
燕鴻想到那雙春露般明亮的眼睛,如小獸一般倔強不屈的女子,心裡狠狠波動了一下。曾經他覺得對方是與三公主一般的女人,心狠手辣,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然而從大安到靖國,公孫嵐的一言一行都讓他覺得心顫,到底是何等的聰慧自信,才能敢愛敢恨,善惡分明全由己心?
燕鴻自認自己永遠做不到,所以,他跟三公主才是一路人。
“時辰差不多了,剩下的人,跟我回崔家。”
華邑侯府崔家。
崔煜眼睜睜看著南宮海從他書房的房樑上一躍而下,大駭不已!
“你怎麼會在這裡!”崔煜甚至不知道對方在他的書房裡呆了多久!傳聞萬生道人的易容之術其實並非他最厲害的手段,他最能拿的出手的本事就是輕身功夫!現在看來的確如此。
“崔家老頭,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本道人為何在此處,而是你崔家的麻煩吧!”南宮海隨意挑了把椅子坐下,看著崔蘊笑道:“小姑娘,三公主料定崔老頭沒有別的退路,一定會答應她的條件,所以你們是要在說服崔老頭之後,將髒水潑到本道人身上?哼,本道人可從來沒給人易容成王皇后的模樣!”
崔蘊緊緊攥著自己的袖口,下意識的退後了幾步,離對方遠了些,說道:“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崔煜也同樣緊緊盯著南宮海,但他卻比崔蘊機敏的多,南宮海話裡的意思其實已經說的很明白,三公主知道他沒有選擇,已經做好了接下來的安排。不過南宮海既然在緊要關頭出現在這裡,自然已經有了應對之法!“老夫願聞其詳!”
南宮海一向是個老頑童的性子,這次卻出奇的正經,他收斂的面上的笑容,說道:“既然我們都在三公主的算計之內,何不聯手破局?這個小丫頭是殺了太子沒錯,但她卻沒有足夠的分量和動機成為‘兇手’!我們要換一個人!”
崔煜瞳孔微縮,問道:“你說的人是誰?”
“放心,總不會是三公主,這女娃娃謹慎的很,就算王皇后和太子的事是她一手安排,也早就將證據消滅的一乾二淨。想要解決她,還需費點功夫。而且,這次想要動三公主沒那麼容易,時機未到。所以不如先扯下她一條臂膀,同時也解決你崔家的隱患!如何?”
崔煜若有所思,坐回自己的位置,說道:“你說的人是……燕鴻?”
“不愧是一家之主,真是一說就透。”南宮海的笑意沒來由滲出一絲冰寒,如果靈悟居士還活著,定然嗔怪他,讓他修身養性。但靈悟居士已經死了,死在燕鴻的手下,僅僅只是為了博崔蘊一笑。
南宮海眯眼看了一眼崔蘊,又將目光移回崔煜身上,說道:“外面那些人,南宮已經為閣下清理乾淨,不知算不算誠意十足?”
崔煜的手指在扶手上連連敲動幾下,當初清河崔氏硬生生分出一個博陵崔氏,還帶走了號令崔氏的秘符。他對自己那個弟弟不說恨之入骨,也絕對是水火不容。
而燕鴻,不過是個外姓子,身上又流著多少崔氏的血?從裡到外都是與燕世成一模一樣的卑劣性情,拿著秘符與三公主合起夥來一次次威脅他!這次,居然用太子的性命來算計他全族!他如何能不怒!簡直就是沒將他放在眼裡,拿崔家族人當成三公主的馬前卒!
“只是光憑你我口中之言,如何定他的罪名?”燕鴻是他的心病,甚至可以說是他的眼中釘,所以崔煜根本無需猶豫:“不知閣下可還有其他能現於人前的證據?”
南宮海見崔煜果然如楊戭所說不會猶豫,便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手腕一動,那信便從手中飛到了崔煜的案頭。“你看這是什麼?”
崔煜眼睛盯著那封泛黃的信函,遲遲沒有伸手,南宮海不由笑道:“放心,不會有毒,我毒死了你,又有什麼好處,難道崔家會就此歸順我南宮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