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殊的話音剛落,帳外已有軍士進來稟報,隨後低頭跟進來一個體態圓渾,一身玄袍外披著玄色斗篷,將臉頰隱埋在兜帽陰影中的人。
來人伸手將帽子揭到身後,是臉龐白皙圓潤,因笑堆起的臉頰上黥著青色字的黥斂。
李曜見了,二話不說騰地起身,從腰間抽出龍吟,大步跨上前,揮刀直向他脖頸,動作一氣呵成。
“曜王是要將自己的過錯全部推卸到黥斂的身上嗎?”那黥斂目視前方,不為所動地朗聲問道。
明亮的刀刃停在他短粗的脖子上。
“你使得離間好計。”李曜說。
“如果沒有異心,'離間'又有何用?黥斂為主謀事,又何謂'離間'?”
“我聽聞你在長風氏的地牢裡形同枯槁,朝夕不保,現在又如何能風光滿面到了這裡?”
黥斂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和善憨實,笑著回他:“那只是願為我而死的一個家奴,我不會那麼容易死的。帝俊之地尚未收復,我來是為吾皇和曜王送來將士征戰的一應軍需,以此贖罪的。”
“你不是自認沒有過錯嗎?”
“沒能保全先皇和上都,為臣的自然有罪。”
“果然是七商之源,做得一手好生意。”李曜譏諷說。
“一顆赤誠之心而已,曜王就不願聽聽嗎?”
李曜哼笑一聲,收回了刀,站在原地等他繼續說話。
“不論我與曜王之前有什麼過節,”黥斂看了看他,又望向前面的李煜說,“李皇於我有知遇之恩,我對前兩位先皇的忠心日月可鑑。如今先皇已崩,曜王輔佐皇子登基,殫精竭慮為收復皇城,令我好生欽佩。作為老臣我願以曜王為典範,盡忠職守,獻上綿薄之力。但我沒有曜王英明神武,只有些身外之物,龍驤軍征戰與募兵所需,我均可提供。另外,先前散落諸地的生意大多還在,可及時向吾皇和曜王提供諸地的情報。”
“你想要什麼?”李曜問。
“別無他求,待吾皇重回上都,懇請繼續給臣效忠的機會。”黥斂臉上始終掛著招牌式的笑。
“哼,除此你可還有什麼要說?”
“曜王不知,長風氏即將全軍退出上都?”
“噢?”
“想必是大軍壓境,自知不敵,只得拱手讓出皇城。還請曜王抓住機會,火速馳軍,為吾皇搶先奪回上都。”
“知道了,你且退下吧。”李曜不想再與他多言,此人油滑狡詐,他深知不那麼簡單。
黥斂便不再多說,分別向皇帝和李曜恭敬地拱手躬身施了禮,退出了帳。
“王叔,長風真的退了,我們就可以回上都了吧?”黥斂一出了帳,李煜便迫不及待地問。
李曜沒有作聲,略一沉思,回身問玄殊:“黥斂所言,聖使怎麼看?”
玄殊平和地說:“容我直言,自先皇崩後,曜王所見,恐皆是陰謀。陰謀者,為利,為己,為強橫之人,乃至為鬼魅,曜王則孑然一身。曜王在種種陰謀間行走,正如在黑暗中行走,不必因其惶惶,曜王遵從本心,自行其道也不謂不可。至於奪回上都,既然吾皇在此,我以為並不在乎先後,保全軍力最為重要,近來在我種種卜筮中反覆清楚地映現天神的旨意是,先入皇城者死。”
李煜一聽洩了氣。李曜轉頭再看帳門,黥斂早已不在那裡,爾後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道:“不知這場紛爭動盪,要給九地帶來怎樣的苦痛的災難。”
“至少伺機而動的絕不只有帝俊的皇族,扶桑的長風,淳越的羽夙與南宮,以及黥斂之輩。”
“噢?聖使可還謀算到什麼?”
“曜王可知天卜之眼?”
“修行者寄心智於生靈,可以見到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