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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捨身一戰

銀髮如雪,相貌清俊的天魔紫崑崙出現在天山派的時候,迎接他的,是宛如銀白色波濤一般的叢叢劍光。範青麟丁字步穩穩站在天山派練劍場的正中央,靜靜地等著他到來。

天魔微微一笑,從他那毛髮整齊幹潔的青馬上一躍而下,雙腳牢牢地站在地上。他那不高的身形一旦在地上挺立,就給人一種遮雲蔽日的感覺,天山派的房閣樓舍似乎統統在他面前矮了一截兒。天魔看了範青麟一眼,走前幾步,微微拱了拱手,道:「範兄,好久不見了。一向可好。」

範青麟神色不動地冷然道:「託福,還過得去。」

紫崑崙優雅地笑了笑,嘴角的輪廓微微往上扭曲了一下,給人一種操控萬物的超人自信:「承蒙範兄看得起,讓你的幾位徒兒不遠萬里地去看望我這個老朋友。在這裡我謝過了。」

「果然是天魔!」天山弟子們一陣騷動,無數眼光既驚詫又仇恨地聚到紫崑崙的身上。

「那些徒兒一定禮數不周,讓崑崙兄頭疼了一番。」範青麟冷冷地說。

「沒什麼,」紫崑崙輕鬆地一笑,「他們一路太辛苦,我讓他們就在崑崙洞休息一下。以後他們都不必這麼操勞了。」

範青麟的嘴角一顫,眼睛微眯了起來,眼角的魚尾紋堆成了一堆,彷彿一瞬間老了幾十歲。「他們都死了?」他問道。

紫崑崙冷然一笑,竟不答話。

「連鋒可好?」範青麟忽然問道。

紫崑崙眉梢一跳,輕輕哼了一聲。

「他走脫了?」範青麟臉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喜色,「好!」

紫崑崙歪著頭看了他一眼,忽然一笑:「範兄果然好涵養。中土人士確實不凡,幾個弟子相繼而亡,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哼!」範青麟微微一笑,「千棺從門出,其家好興旺,子存父先死,孫在祖乃喪。薪火相傳,願當如此。老一輩活得太久了,反倒讓年輕一輩沒有機會出頭露臉。他們死得好,死得好。」

「範兄見解精闢,紫某非常佩服。」天魔的臉上露出凝重之色,「今天我到天山,目的如何,想來範兄心中已經有數。」

範青麟點點頭,道:「崑崙兄魔功已成,單身到此,想來是要顯威風來了。」

紫崑崙苦笑一聲,道:「紫某人一輩子未逢敵手,威風難道還沒顯夠麼?只是突厥大業將興,天山派宛如芒刺在背,不得不除。否則,有這麼有趣的鄰居相伴,紫某又何愁寂寞?」

範青麟雙目一睜,肅然道:「崑崙兄乃是智慧明達之輩,難道看不出天下大勢,如今我大唐聲名如日中天,關外群雄爭相依附,四方拜服。而突厥日暮西山,時日無多。突厥當滅,大唐當興,此乃天命使然,人力斷不可違。崑崙兄何不放開懷抱,暢遊青山綠水,不理人間恩怨是非。」

紫崑崙眼中寒芒一閃,冷然道:「你們自命正道之士,講什麼順天應時。豈不知順著為賤,逆者為貴的道理。我來問你,若是天命大唐將亡,突厥當興,天山派可否超然物外?」

範青麟微微一怔,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紫崑崙傲然環視四周,又道:「況且天命之說,渺渺茫茫,疏不可信。我突厥之命,由己不由天。今日我紫崑崙到此,誓要掃平天山派,雞犬不留。你們天山一脈,還有什麼招數,儘管使出來吧。」

此話一出,立刻招來四面八方一陣滾雷般的怒喝。範青麟高舉雙手,道:「噤聲!」立刻讓這陣騷動平息了下來。他將腰間佩戴的松紋劍緩緩自鞘中抽出,橫在胸前,沉聲道:「崑崙兄遠道而來。我天山派無以為報,範某特獻上天山劍訣最後一路捨身飛崖劍,供兄鑑賞一番,以消舟車勞頓。」

紫崑崙眼中露出一絲激賞的神色,淡然道:「範兄果然風雅,紫某卻之不恭了。」

範青麟向前猛然踏了一大步,左足深陷在天山練劍場的硬土地中,松紋劍筆直地指向前方不遠處站立的紫崑崙,劍光清冽如碧淵泉水,流光溢彩。他突然爆喝一聲,瘦小的身子彷彿在一瞬間膨大了起來,衣袖鼓風,渾身上下的骨節壁壁卜卜地響個不停。所有觀戰的天山弟子都一陣驚奇,誰也沒想到自己一向敬愛的掌門師伯祖竟然練就一身如此精純的外功。

只有紫崑崙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麼外功,而是範青麟將內力執行到奇經八脈之中,逼出體內所有潛力。這種行功的方法他曾經在崑崙洞內領教過一次。不過那時候,碧斬搏,費天極和令狐遙只得一招「八脈焚天」,已經令他刮目相看。如今範青麟使出來竟然是一整套劍法。這路劍法的威力,恐怕便是神仙也難抵擋。紫崑崙的臉上露出一絲見獵心喜的激動。

練劍場上的寒氣宛如從九幽之淵噴薄而出,空中的水汽一瞬間就在周圍的天山弟子的毛髮上結成了一層冰屑。天魔紫崑崙的笑容清冷淡漠,手上也沒有做出任何發功的姿勢,但是一身精純到極點的魔功卻在不動聲色之間在範青麟周圍佈下了重重羅網。

範青麟瞪目一聲長嘯,長劍化為一片青碧色的狂潮,天星海雨般朝著紫崑崙的上三路攻去。紫崑崙的左手忽然呈現晶瑩剔透的白玉色,姿態優雅地向上一翻,輕輕巧巧地叩向範青麟的四尺松紋劍。範青麟的劍勢到了一半,宛如撞到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巒,完全無法痛快淋漓地施展下去。他心中雪亮,知道紫崑崙連成九重劫後,至寒至陰的明玉劫已經大成,明玉劫可以形成一股宛若實質的真氣,宛如萬年冰山的寒冰,隨著施功者的心意化為各種奇異的形態,無往而不利。他的劍勢遇上明玉劫的真氣,宛如撞上崑崙雪峰,難以逾越一步。

「崑崙兄好本事,終於練成了明玉劫!」範青麟出人意料地將本來一往無前的劍勢完全收斂了回來,長劍指天,躬身縮頸,蓄勢待發。

「剛才的一劍,並非捨身劍,紫某差點上了範兄的當了。」紫崑崙暗自為範青麟剛才的劍勢喝彩,出如雷霆,收如凝碧,只是惑敵的一劍,卻神完氣足,深得上乘劍法的神髓。

看到自己的盤算被對方看穿,範青麟心中對天魔深不可測的智慧暗暗佩服。「剛才只是惑敵之劍,想不到崑崙兄不動如山,令我範某接下來的佈置頓成兒戲,佩服。」

「漢人多謀,確令我大開眼界。範兄剛才那騰龍一劍,我如果用除了明玉劫的任何招法迎擊,所有後招都會落入範兄掌握。當我以為天山捨身劍法不過如此的時候,那飛崖神劍破空而來,教我如何抵擋。」紫崑崙微微一笑,「範兄,紫某對於這套劍法越來越好奇了,不如痛痛快快使將出來。」

「崑崙兄相求,敢不從命。」範青麟眼中精芒一閃,閃電般一劍朝著紫崑崙的脖頸抹去。這一劍輕輕巧巧,既無兇猛的氣勢,更無靈活的變幻,只佔了一個快字。紫崑崙卻雙眉一抬,身子宛如鬼魅般往後退了半步,小心地讓開了這一劍。範青麟的這一劍橫空而過,發出尖銳到了極點的破空之聲,掠過紫崑崙剛才站立的地方,一陣雷霆般的炸裂之聲轟然傳來,該地的石板全部化為極細的齏粉,漫天揚起,灰濛濛的一片,彷彿突然下起濃厚的迷霧。範青麟就在此時身子拔地而起,瘦小的身子彈丸般電射向碧藍的天空,松紋劍的青芒在他手中火焰般越漲越洶湧,在他到達這一縱越的頂峰之時,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爆喝,一道青芒宛如九天長虹,一瞬間貫穿了四五丈的空間,向著紫崑崙站立的地方。青芒穿過的地方,沿途炸聲不斷,灰土飛揚,聲勢之驚人,便是那青鳳堂主重生,再次使出她那招牌的疾風八陣圖,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