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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巧啊小谷,趕到一起了。”陸明陽像是才發現穀雨似的,笑呵呵說了一聲,同時把目光掃向於佑安,於佑安趕忙說,“怎麼叫無巧不成書呢,谷臺長好福氣,能跟書記一起飛。”

“哪啊,是跟於叔叔一起飛。到了北京可不能撇下我喲,要沾你們光的,是不是啊於叔叔?”

於佑安感覺自己捱了一嘴巴,這叔叔當的,真是沒大沒小了。嘴上卻樂呵呵道:“只要你時間允許,天天跟著我們。”

“真的啊,那可說定了!”穀雨興奮地叫了一聲,臉上飛出兩團耀眼的紅。

到了飛機上,於佑安可叫個難受,睜著眼睛吧,感覺跟做賊一樣,不睜眼睛吧,又覺不禮貌。還是陸明陽體貼他,說:“困了你就眯一陣,有小谷呢,不寂寞。”他才放心地合上了眼。合上眼卻不敢真睡著,隨時留意身邊動靜,好在一路上陸明陽和穀雨也沒鬧出啥動靜。

下了飛機,南州駐京辦唐主任帶人候在機場外,於佑安因為提前防著這一著,沒跟曹冬娜他們說,只裝公事公辦地走過去,跟唐主任幾個打過招呼。三輛車子離開機場後,他給曹冬娜發條簡訊,告訴她跟書記一同到了北京,讓她擇機安排一下,看能否跟郭局他們見個面。曹冬娜很快回過來簡訊,說這是好事,她會盡力而為。

下榻的賓館就在南州駐京辦對面,隔一條馬路,於佑安駐十三樓,陸明陽住十八樓,穀雨說自己已有地方,不用唐主任安排。看她說的一本正經,於佑安也不好多嘴,其實心裡明鏡似的,唐主任拿的房牌是三張而非兩張,果然,客套一會,穀雨跟著陸明陽上樓了。於佑安很感激唐主任,如果安排在同一層,那該多尷尬。

當晚陸明陽把於佑安叫去,說這兩天不用跟著他,他有私事要處理,要於佑安抓緊去部裡,申遺的事千萬要抓緊。於佑安連連說是,果然兩天都沒敢往十八樓去。第一天他去了部裡,跟傅處長彙報了申遺工作,傅華年說,部裡對李家堰二十二座石碑也很感興趣,認為比篆刻更有價值,商量能不能重點保這個,把篆刻作為補充或後備?於佑安說:“一切聽處長的,只要不讓我落空就行。”

“怎麼會落空呢,別的不說,單是咱倆的交情,也不能讓你白跑這麼多趟是不?”

於佑安趕忙掏出邀請函,恭恭敬敬遞上,說書記市長再三叮囑過的,別人不請可以,傅處長要是請不到南州,他這個文化局長就引咎辭職。一番話說得傅華年心潮澎湃,非要請他吃飯。於佑安說哪能讓處長請,把處裡同志都叫上,我做東,提前慶賀一下。傅華年道,我處裡二、三十號人,不怕把於局長的老本吃光?於佑安道,南州那麼大,怕你處長吃?說著就要傅華年給部裡同志吆喝,傅華年也沒怎麼推辭,一一通知下去,說下午五點在德盛樓見。

第二天本打算要去見曹冬娜,早上起床時肝那塊忽然有些不舒服,隱隱作痛,堅持一會,感覺鬆了,可是洗漱完畢那種疼痛感又有了,很強烈。於佑安不敢掉以輕心,這毛病藏身上很久,一直沒敢跟人說,就連方卓婭也瞞著。去年六月他到省第一醫院查過,醫生說情況不太好,建議他住院觀察。於佑安堅決搖頭,簡單開了點藥就回來了。官員跟其他人不同,有病亂說是犯大忌的,撐也要撐出健康人的樣子來。據於佑安掌握,南州像他這樣藏病的,不在少數,華國銳就是典型例子。但他也相信,如果華國銳至今還在舞臺上,身體一定還是棒棒的,舞臺比什麼都重要,比藥更管用。想了一會,於佑安給何大夫打了電話,輕描淡寫講了自己的症狀,何大夫建議他馬上到醫院檢查,於佑安笑說:“沒那麼嚴重,何大夫您千萬別擔心,這次來北京正好有點空閒,就想讓您給我介紹位大夫,一點小毛病,吃點藥保證管用。”何大夫說了一位醫生的名字還有電話號碼,再三叮囑,查完什麼結果,一定跟他說一聲,那口氣好像他已發現於佑安得了不治之症。於佑安笑笑,醫生總愛誇大其詞,強調起病情危害來就跟他們官員強調困難和阻力一樣,至少要放大十倍。到了醫院,於佑安很快聯絡到那位大夫,還好,忙活了一天,做了五項檢查,算是排除了肝臟病變,醫生確定是肋間神經痛,建議他戒酒戒菸,加強鍛鍊,不要過分勞累,注意休息,放鬆心情,保持樂觀。

於佑安嘴上說一定一定,心裡卻想,除了戒菸,其他的怕都做不到。

到了第三天,還等不到陸明陽電話,於佑安不安了,卻又不敢到樓上去。這天他哪也沒去,悶在賓館裡等電話,下午四點,曹冬娜忽然來了電話,興致勃勃告訴他,他們夫婦還有郭局跟陸書記在一起。這陣有點空閒,打電話通知他一聲。於佑安忙問怎麼回事?曹冬娜笑著批評他:“佑安你對書記也太負責了吧,讓他跑單幫。”於佑安說,“不會呀,還有穀雨。”曹冬娜說,“就那小丫頭片子啊,去北京臺了,說是要請北京臺到你們南州錄節會。”說到這壓低聲音問,“那小丫頭片子跟你們書記什麼關係,我怎麼覺得怪怪的。”於佑安說,“你說啥關係就啥關係,書記的業餘愛好我哪敢多嘴。”曹冬娜說明白了。於佑安又問他們怎麼會跟陸明陽在一起?曹冬娜解釋說,她跟鄭新源去找郭局,正好撞上陸明陽在鄭新源辦公室。

“中組部馬上要在中央黨校辦一期市委書記專訓班,要求很嚴格,條件限得也死,陸明陽就是為這事來的。”

於佑安長哦一聲,怪不得陸明陽突然改變計劃呢,原來是為這個。

當晚曹冬娜夫婦設宴,宴請陸明陽跟郭建明,快吃飯時穀雨來了,還帶來北京臺一美女。宴會氣氛相當熱鬧,大約是專訓班的事已敲定,陸明陽心情很好,反客為主地提出要熱熱鬧鬧喝一場。說著就給駐京辦唐主任打電話,要他拿幾箱南州地方酒來。曹冬娜說書記到了北京,還不忘宣傳南州,真是令人欽佩。陸明陽說喝你們的酒真不好意思,當然也是想請幾位領導品嚐品嚐南州的酒,以後多替南州做點宣傳。曹冬娜本來堅持要上茅臺的,一聽陸明陽這樣說,也就同意。等酒的工夫,話題就圍著南州展開,先是談即將舉辦的民俗文化節,又談南州深厚的文化,郭建明巧妙而又委婉地就把於佑安推到了檯面上,說南州人才濟濟,像佑安這樣的大才子,就算到了京城,至少也是司長。曹冬娜也幫腔道,佑安是做學問做傻了,不食人間煙火,哪有讓書記一人到處轉悠的,如果我是書記,回去就撤他的職。陸明陽自然清楚幾位的意思,不表態看來是不行了,於是道:“你們都別小瞧佑安,他不只會做學問,也不光是文化方面的專家,強項多著呢,特別是綜合協調與服務方面,南州跟得上他的,不多啊。”曹冬娜搶抓機遇道,“佑安你還愣著幹什麼,聽出意思沒,書記要讓你發揮綜合協調能力呢,酒呢,快敬酒。”

正說著,唐主任抱著酒進了包間,曹冬娜親自張羅,讓於佑安恭恭敬敬給陸明陽敬了六大杯,說是六六高升,盼著書記早日升到北京來。陸明陽一邊興奮地喝一邊客氣道:“哪有自家酒自家喝這一說,佑安你連裡外都不分了,應該掉轉槍口一致對外。”

“誰是外啊,陸書記要衝我們亮槍了,郭局你愣著做什麼,咱們也一起上,先讓陸書記繳槍。”

飯局氣氛立刻活躍起來,這天陸明陽喝得真不少,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居然沒醉。飯局結束往賓館送時,於佑安親眼望見,曹冬娜將一張卡嬌滴滴地塞到了陸明陽手裡,還說:“佑安是我最親的老同學,比我老公都親,他在南州要是沒出息,我可全賴您書記身上。”陸明陽藉著酒興說,“你曹首長的弟弟,我哪敢慢待,你的話就是聖旨,回去就辦。”

於佑安當下酒去了一半,壓在心底的那塊巨石騰就搬了,趕忙跑過去,想攙扶陸明陽。陸明陽又握住郭建明的手,說了不少感謝話,這才鬆開道:“歡迎你們到南州來啊,來了就找佑安,他要是招待不周,原讓他當文化局長去。”

北京之行相當愉快,該請的領導還有嘉賓一一請了,該溝通的關係也已溝通,於佑安又排除了自己的疾病,還得到了那個肯定答覆,心情真是舒暢。

穀雨沒跟他們乘同一架機回來,說法是還要在北京逗留幾天,於佑安估計,陸明陽是怕到海州機場後被人撞見,他還是很注意自己形象的。於佑安已經開始從細處為陸明陽著想了,他想早一點進入角色。

坐在飛機上,於佑安殷勤地照顧陸明陽,表現出為領導服務的良好素質,陸明陽一邊享受一邊欣賞,心裡道,這人不會選錯吧,如果選錯,那可就貽笑大方了。亂想一會,陸明陽忽然問:“對了佑安,有件事一直忘了問,臺灣方老先生是不是前段時間捐了一些作品,是你負責接受的吧?”

於佑安腦子裡嗡一聲,方寸有些亂,陸明陽怎麼又想起問這個,莫不是?

略一琢磨,笑眯眯地回答:“這事一直想跟書記您彙報,方老先生是解放前出去的,當時是南州畫院最年輕的畫家,現在已經九十八歲高齡了,他有一顆赤子之心,對南州一直念念不忘,思鄉之情很濃……”

“說畫的事。”陸明陽強調了一句。

於佑安就不敢再繞圈子了,如實道:“是捐了一批,方老先生點名讓我接受,當時應該交博物館,老寧有病,態度也不是太積極,就由局裡跟群藝館先接受了,等節會忙完,我們就把它交過去,書記您看?”

陸明陽往後一仰,闔上眼睛,沒給於佑安答覆。於佑安忐忑極了,目光一直望著那張佈滿懸念的臉,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陸明陽像是故意折磨他似的,竟然打起了呼嚕。就在於佑安心灰意暗的時候,陸明陽突然睜開眼說說:“北京有個領導跟我說起這事,他對方老先生的畫很感興趣。”

於佑安嘴巴張了幾下,忽然醒悟過似地說:“我知道了,方老先生的畫很有價值。”

“是有價值!”

陸明陽的聲音分外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