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等到宋北雲,先等到的是宋國的使臣,他們遞交了國書抗議遼國某些人對宋國重臣犯下的罪過,並且要求即日起徹查兇手,如若不予以處置,宋國將自行調查。
這是一件很嚴重的外交事件,而如果讓宋國的人處理,遼國可以說是顏面掃地。身為遼皇的佛寶奴本身就已經夠被動了,而如果再讓宋國的團隊介入這件事,那她還有什麼面子。
所以她用很正式的口吻拒絕了宋國使臣的要求,但拒絕的前提就是按照正式的流程開始偵辦此事。
這件事可要比大理國王子調戲遼國公主來的可怕許多,一來這是一起刺殺事件二來那可是在外交領域無比難纏的宋北雲。
拋開私底下的關係,遼國皇帝是十分不願意接觸宋北雲這樣的外交官的,他被刺殺的頻率很高,上一次被刺殺之後草原少了近二十年的發展權,而這一次終究是輪到了遼國。
見識過他在外交領域的能力的人其實都沒有希望要和他打交道的,而遼國的禮部聽聞這廝要回來告狀時,整個禮部上下腦袋都是大的。
“我,耶律佛寶奴,堂堂遼皇。”佛寶奴坐在大殿上拍著龍椅大聲呵斥道:“被一個宋臣逼到如此境地,你們可知是誰之錯?”
下頭的百官鴉雀無聲,因為刺殺宋北雲並嫁禍給南院大王的事現在已經是流言滿天飛了,從朝堂到民間都在討論這件事,有人說耶律氏想要藉機除掉蕭氏領袖,也有人說是遼國內有人想挑唆宋遼對立,更有人說是外族想借機離間宋遼。
反正眾說紛紜,但大家心裡頭都知道,這件事絕非外族插手,就是他們耶律家有人處心積慮的結果。
“為人臣者,君憂臣勞,君辱臣死。”佛寶奴繼續說道:“如今你們這遼國皇帝被人騎在脖子上了,你們呢?你們有何作為?”
下頭仍是一片寂靜,他們能有什麼法子?若是那宋北雲是故意找茬來的,那他們大可以據理力爭,以命相搏。但人家是討公道來的,雖然有些咄咄逼人了,但他到底是被刺殺的那一方。
這件事絕對不可能草草瞭解,就以遼皇的暴怒來看,估計最後會有一批人就此受到牽連。
今日南院大王因要避嫌而未到場,但所有人都知道現在最暴躁的並不是遼皇而正是那個莫名背了黑鍋的南院大王。
“陛下,臣以為……”遼國刑部尚書走上前說道:“臣以為此事可移交大理寺偵辦。”
大理寺卿眼睛突然瞪得老大:“大理寺???這難道不是您周大人的範疇嗎?”
刑部尚書咳嗽了一聲說道:“陛下,臣的理由有三,一來這宋北雲雖是宋臣但我大遼也予以封爵,刑部不可隨意質詢有爵位之人。二來這件事恐怕牽連深遠,並非小小刑部可以執行,倒不如使大理寺聯合宗正寺……”
話到這裡,其實已經把那些平白無故受到遷怒的大臣的心思都說出來了,大理寺聯合宗正寺處置,說白了就是你耶律家的人辦出來的事,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個耶律而已。
佛寶奴氣的滿臉通紅,她起身指著刑部尚書:“周有為!你是何意?”
刑部尚書頭一低,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說道:“是臣失言……”
如果小宋看到佛寶奴現在的樣子,估計是要跳出來懟人的,得位不正的下場就是這樣,被臣子給欺負屬實正常,李世民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被欺負了好些年呢,還是組團欺負。
“陛下,就臣看來,此事倒不如交予臨安侯自行處置,臨安侯雖是宋臣,可他說破大天也是領了大遼爵位的人。”大理寺卿此時站了出來說道:“臣曾也與臨安侯有過一面之緣,臣認為他確實是有能耐處置這等事務的。”
遼國的刑事案件讓宋國的臣子負責偵辦,這說出去怕是要笑死人了。
但這幫臣子居然……居然真的就敢提出來。由此可見這幫人與那些貴族之間的矛盾有多麼深。
而一直隔著屏風旁聽的妙言,突然想起了一個關於蘇聯的笑話,就是有記者問一個波蘭人,說他最希望看到什麼,那個波蘭人回答說他最希望看到中國有一天能進攻波蘭。記者問他為什麼,他說這樣莫斯科就會被人踏平兩次了。
現在這幫臣子的意思就是這樣,他們看上去是在互相推諉,但實際上這幫人的步調十分整齊,就是為了幹那幫貴族甚至連臉都不要了。
看到這一幕,佛寶奴也逐漸冷靜下來了,她終於見識到了什麼叫各個階層難以調和的矛盾了,特別是在經過宋北雲無差別收割之後,這種矛盾更加明顯,如今讓這幫大臣找到機會能夠去折騰那幫老貴族,他們自然是一百二十個樂意。
即便這件事可能會有損遼國、有損遼皇的顏面,他們並不在乎,甚至於還有些雀躍。
佛寶奴輕輕搖頭,起身而立拂袖而去,走到一半時才意興闌珊的朝這些朝臣揮揮手讓他們趕緊滾蛋。
下了朝的佛寶奴回到上書房,坐在那揉著太陽穴,感覺自己的心都操碎完了,她之前預想過會出現推諉,但沒預料到會出現這樣詭異的情況,原本涇渭分明的文臣幫派居然在這件事上達成了詭異的統一。
這對一個皇帝來說,不是好事。
這時妙言帶著幾個太監走了進來,她眉眼含笑,在走入房間之後從太監手中接過蓮子羹:“陛下,吃些簾子清肝明目。”
“你也來嘲弄是吧。”佛寶奴哭笑不得的抬頭:“朕這裡都快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