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我師門裡的寶貝疙瘩,說句不中聽的,王老哥你這文聖公可管不著他,他算是鬼谷門下弟子。”老御醫與文聖公閒坐茶臺,兩人對酌:“我這小師弟,一等一的人才,你若是給他難堪,可別怪我不講情面。”
文聖公擺手道:“大醫官可莫要跟老朽說笑了,我為何要為難他。那孩子我一眼便相中了,孔祭上他面目清朗,正氣凌然。且是對我王家有恩情,我怎的都不至於難為他。”
之前文聖公是真的對宋北雲頂有好感,那孩子正符合他心中那朗朗少年的模樣,不似如今這風氣中盛行的靡靡之意,彷彿書生若是不手無縛雞之力便不是書生似的。
這讀書人可是應當文能筆墨見丹心、武能馬上定乾坤的,那些個塗脂抹粉、矯揉造作都是些什麼鬼東西。
不過文聖公到底是老了,他沒有心氣再去提振學風了,而且這文聖也沾染上了朝廷的事,變得不那麼清澈透亮,有些事他也就不再去提了。
“文正公啊。”老御醫為他倒上一杯清茶:“你這一生剛正不阿、以治學、求學為己任,教出了三朝君臣,放眼天下你可謂是桃李滿天下,可千萬別臨了將自己一世的清明給毀了個乾淨啊。”
文聖公雖然老了,但可不是傻了,哪能不知道老御醫說的是什麼意思呢,但事到如今他卻也只能默默嘆氣到:“盡人事知天命吧,我家孫兒自幼喪父,家中自是多寵愛了一些,但想來也是飽讀詩書者,定然不會幹出什麼出格的是事來。”
“那自是最好,我可是頂擔心老哥哥你的。”老御醫拍了拍他的手:“你啊,也是不容易,身為文聖卻頂著個外戚的名頭,我都不用想就知道外頭怎麼評你。”
因為特殊的政治原因,這文聖公已經不再能勝任衍聖之職了,這兩年更是與山東那頭的分家爭搶衍聖之名,但人家佔著孔府呢,他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只能落了個文聖。
而如今他可謂是騎虎難下,朝廷需要他的名頭來安撫天下讀書人、親族需要他的存在提綱家風、文臣和外戚集團也都需要他這個老頭子存在來當個和事老,這文聖公活脫脫的就被當成了個供臺上的菩薩,只要戳在這便好。大家需要他,但卻不需要他幹些什麼。
難啊……
“還是羨慕大醫官你,如神仙一般。你我只差了十一歲,可你瞧瞧你那面容還如四五十之人,我卻已是垂垂老矣。”
老御醫嘆了聲氣:“可要盯好你家那孫子,我這便先走了。”
“我去讓人駕車送你。”
“那我便不客氣了。”
兩日後,定國公府。
“少公爺,這有一封您的信。”
剛洗漱完準備用膳的左芳結果下人遞來的信,上頭一眼看著便是自己姐姐那歪東倒西的狗爬字,他看著這字是真的絕望,自小他就敦促姐姐好好將那字練練,可每次一提這事她就打人,如今倒是好了,寫得這一手“好字”,這字當真是豬狗不如啊。
撕開信封,裡頭露出來的卻是一行剛勁有力又橫豎分明的好字,雖然字數不多,卻是讓人賞心悅目。
“還是姐夫字好看。”
左芳嘀咕了一聲,展開紙,之間上頭只有五個大字“無內鬼,開幹”。
看到這五個字之後,左芳眼珠子一轉悠,順手就將信揉成一團扔進了廚房的灶臺中,一如往常的走出去吃起了早餐。
“早晨有你一封信。”定國公喝著粥,小聲說道:“拿到沒有?”
“拿到了,是阿姊的。”左芳唯唯諾諾的說道:“她說一切都好,勿念。”
“信呢?我瞧瞧。”
雖然定國公總是一臉嚴肅,但每每提到那個不聽話的女兒時,臉上雖是不耐,卻總是要親自過問一番。
“阿姊說讓我閱後即焚……我給焚了。”左芳低著頭說道:“您也知道阿姊的秉性,她就愛學那江湖氣,裡頭都是這些日子她幹了些什麼。”
定國公倒是沒有深究,只是繼續問道:“她信上都是怎麼說的?”
“她說……她說……”左芳深吸一口氣:“她說這幾日與巧雲去了山中尋仙,仙人為尋到,倒是抓了些兔子,回去悶了吃了,不怎好吃。還說現在廬州府那邊流民穩定,不少人家已是搬了新劇,廬州繁華更勝金陵。”
“哼。”定國公總算抬起了頭:“當真這樣說?”
“阿姊還能說些什麼……”左芳哭笑不得的說道:“她整日不就是練武遊蕩宋北雲、賺錢氣你闖江湖麼。”
聽到這話,定國公也是有些無奈,默默搖頭道:“隨她去,哼。到時嫁了人,自有婆家教她規矩。”
說完,他起身拂袖而去,走到門口時:“我今日將帶禁衛出城操練,三五日才回來,你在這給我老實些,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