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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10月14日 晴 無不讓也,不可

日頭逐漸偏西,秋日斜陽拉長樹影,吃棗吃到大飽嗝的宋北雲起身拍了拍塵土:“差不多了。”

“莫急莫急,完事莫急。”晏殊半依在樹下,看著路上行來過去的人流:“你說,這大宋繁華還有幾何?”

“賺錢要緊,你管這些個事做什麼?”宋北雲從兜裡摸出一塊飴糖含在嘴裡:“大宋還有幾何,跟你我有什麼關係呢。”

“叔爺爺此言差矣了吧?你姑且也算是言行不一了吧,嘴上說著與你何干,乾的卻是憂國憂民的事。平災蝗之禍為始,我家鄉處的農場應也是叔爺爺弄出來的吧?後又選址建工坊,要我看來你應是想給大宋再續上幾年的,那究竟是幾年?”

宋北雲摳著牙,一臉不屑的說:“過度解讀,我就是單純的想撈錢。”

“叔爺爺,你文才驚豔,當為天下無雙,想要名不過三步成詩罷了。你思維縝密,精通算學經理,想要錢不過開幾個盤口罷了。何苦在這等吃力不討好的行當上下如此力氣,瞧瞧那些朝中官員便知,他們為了鹽鐵商路搶破了腦袋、為了針織錦繡不惜喪盡天良,說到底不就是一利字作怪?”晏殊抱著膝蓋坐在那:“叔爺爺,你與我交個底,我便跟著你幹。”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宋北雲抬腳就走:“再廢話,扣錢。”

“來了。”

晏殊起身跟上了宋北雲的腳步,兩人並行在夕陽下,慢慢往前走著。

“你到底想要做到哪一步,天下人我見上幾面之後都知其是何人,可偏偏碰見你之後,我便是亂了分寸,竟不知你所思所想所圖謀。說是篡天下,你卻沒那野心。說是過那太平日子,你卻總是出乎意料。且你說話行事都不似那學過禮義廉恥信的儒家禮法者,你見識之廣遠超你這般年紀該有的,就如……”晏殊停頓了一會兒:“隻字片語間常常能讓我見到一派歌舞昇平的王道樂土模樣,你到底是何人?”

“哎呀,你別廢話了……”

“還有,你為何瞧不起金遼卻言語間卻是對草原人如此忌憚?是不是你看出了些什麼?就如那三國歸晉一般,最終那草原才會成為大莊家,吃盡這宋金遼。”

宋北雲倒吸一口涼氣,這廝聰明是真聰明,但是煩人也是真煩人。早就說過,這天底下的事本身就經不起琢磨,宋北雲平時說話雖然已經夠小心了,但時不時還會說出些一些很特別的話來,剛巧晏殊就是一個愛琢磨的人且聰明。

這種人本身就很妖的,只要他不斷和宋北雲說話,他就能獲取非常多的資訊,比如宋北雲的思想傾向、學識能力、行為動機等等。

而越是琢磨的多了,他越覺得這個輩分特別的“叔爺爺”身上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給晏殊的感覺就是這個人不似宋人、不似金人、不似遼人甚至不似這個時代的人,他就像是個洞察先機者,雖整日看著碌碌無為卻始終在用一雙眼睛盯著這個世道。

這極大的激發了晏殊的好奇心和窺探欲,他開始極黏宋北雲,就不停的去問一些奇怪的問題。

“別問了。”宋北雲出言制止他:“你問,我不會告訴你。你要誠心誠意的想要改變這個世道,就安安穩穩、老老實實的,不然就算你是個神仙也沒法子跟滾滾洪流所抗衡,明白?”

晏殊愣了片刻,眼神開始流轉,接著臉上甚至露出了那種朝聞道夕死可矣的神態。

“我明白了,雖是還不夠透徹,但餘下的日子還請叔爺爺多多指教。”

“你說,你要是個娘們多好。”宋北雲笑著把幾個大子兒遞給路邊的商人,再接過了用荷葉包裹的糯米飯:“吃不吃糯米飯?”

“為何我是個女人便好了?”

“你要是個女人,我總有什麼東西能塞你嘴,好讓你安靜一會兒。”

晏殊想了想:“可那樣不也會嗯嗯啊啊的叫喚嗎?”

哎呀……這人,實實在在是個人才,論車技就算是金鈴兒也略遜他一籌啊,他這種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本正經說騷話的人才是最最可怕的。

關鍵他並不覺得這是在說什麼下流的事,單純的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罷了。

這種人太可怕了,他很少笑,也就是說他正經的是在思考這個世界而不是把這個世界當成笑話。

兩人一邊閒逛一邊在往天上坊那邊走,一路上都在聽說今日賭局的事,現在這件事已經不單純是宋金兩國的榮譽了,它還關乎到無數人的個人利益。

金陵城因為南遷的關係,共有一百多萬人,妥妥是這個時代裡全世界最大的一座城市了,而這座城市今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不光是因為有一場驚世駭俗的文人比拼更是有數百萬貫的賭資。

當談到錢時,許多人的愛國情懷就不會那麼璀璨了,他們嘴上都在說支援大宋希望大宋能贏,但根據三家賭坊和周邊十幾傢俬坊的大資料統計來看,今夜買大宋的人不到兩成,也就是說這幫人統統都把寶壓在了金國身上。

而那兩成人,從現在看來也只是買了個情懷,很多人甚至在買了大宋之後還轉頭去買了更多的金國,畢竟損失還是要補回來的。

而就在過去的路上,宋北雲在一個投注點旁發現了個熟悉的身影,他走過去一把捏住那人的脖子:“賭賭賭,誰讓你賭的?”

被他抓住的那人一縮腦袋,轉過頭朝他一笑:“玩玩嘛……”

“這位是?”晏殊上下打量了一圈被宋北雲捏在手裡的左柔:“這位姑娘……”

“你都能看出來?”左柔正了正自己的帽子:“我已經男裝了。”

晏殊眼瞼低垂,用扇子擋住嘴湊到宋北雲耳邊說:“這娘們不聰明。”

宋北雲懶得理他,只是把左柔拽到一邊:“你投了多少?”

“五千貫!”左柔興高采烈的說:“把你這季的分紅都投下去啦!”

“你用我的錢賭博?”宋北雲瞪大了眼睛:“誰給你的膽子?”

左柔皺著鼻子揮揮手:“我買了詩才、對聯、音律、急智、算數和書法六門中,大宋贏四門。詩才、急智、書法和算學這四門,若是押對了獨贏,便是兩萬貫呢!”

“呵。”宋北雲勾住她的肩膀:“你為什麼買這四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