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寶奴真的又在宋狗這裡漲了一會見識,她第一次見到權力可以被使用成這個樣子,尖銳、突出但卻讓人毫無反抗質疑之聲。
讓人難以捉摸的同時卻又心生畏懼,這才是真正對權術有過修行的人吶。現在想來自己平日那吹鬍子瞪眼,拍著桌子的樣子,顯得可笑極了。而那一句蒼白無力的朕赦你無罪更是如同一句玩笑。
“吃好了麼?”小宋抬起頭看了看佛寶奴,順便抄起手絹幫她將嘴角油漬擦去:“今天天氣有些冷了。”
從剛才開始,面前這個管事就一直跪在宋北雲的面前,身子瑟瑟發抖卻是不知在想些什麼,甚至於在他們吃飯時,他連求生的意志都生生被壓制了過去,那種無形之間的大恐怖卻是真真切切的傳遞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小虎牙側著頭看著宋狗:“你打算怎麼處置?”
“處置?處置什麼?”小宋笑了笑,輕輕擦了擦嘴,靠在椅子上:“老朱。”
“小的在……”
那管事一聽小宋的呼喚,立刻緊張了起來。
“長安一套五進的宅子,市價多少啊?”
那管事身子開始顫抖了起來:“三萬貫上下……”
“果然比金陵的便宜,這要換成金陵城,那麼好的地段,五進的宅子少說是要二三十萬貫的。”小宋轉頭對小虎牙說:“房產這一塊還是很好賺啊。老朱,你那套宅子花了多少錢啊?”
“四……四千貫。”
“可以啊。”小宋用手輕輕點了點賬本:“你挪了三萬貫,只花了四千買宅子,這剩下的錢呢?”
管事的瑟瑟發抖,他突然開始瘋狂磕頭:“宋大人饒命啊,那些錢我一個子兒都沒用!全在小人的床板下頭壓著呢,小人一個子兒都沒用啊……宋大人饒命啊……”
小宋微微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沉默了許久,然後突然將一個碗摔在他面前:“為什麼不用?”
“小人不敢……”
“那你為什麼敢伸手?”小宋揹著手站起身弓腰看著那管事的:“讓人家知道,還以為我虧待你們。”
“宋大人,是小的該死……是小的該死……”
小宋輕輕搖頭:“去,今日之內把那些錢給花乾淨,子時之前花不乾淨,你自己知道該是如何。”
“啊?”那管事的愣了片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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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麼,算你借的,你怎麼花我不管。你一日給我花乾淨,三個月內給我還過來。記住,你花可以,但不許購置房產地產,不許施捨給人,不許賭。其餘的隨便。”
“大人……”
“子時。”小宋輕輕敲了一下桌子:“子時一過,若是還剩下一個子兒,我便是拿你打生樁。”
那管事連話都顧不上說連滾帶爬的就走了,而佛寶奴在他離開之後,好奇的問宋狗:“你不罰他?”
“罰?”小宋搖搖頭:“有什麼用。”
“有什麼用?你這是賞罰不明!”
“對啊。”小宋點頭道:“有什麼問題?”
佛寶奴有些難以忍受,她開始給宋北雲講述古往今來的道理,為什麼要賞罰分明這類的話。
而小宋並沒有反駁只是靜靜的聽著,到最後小虎牙都以為自己贏了,但小宋卻突然問了一句:“遼國賞罰分明,遼國去年貪腐案件一千三百三十七起,相比較五年前同期水平,上漲了三成之多。”
小虎牙頓時語塞。
“是吧,貪慾是與生俱來的能力,它被稱之為天性,你試圖用後天的教育和道德準則來壓制天性,你覺得可行嗎?”小宋笑著問道:“那再問你,嚴苛律法之下,貪腐又少了幾分?我告訴你,一分都不會少,反而會變得更隱蔽更不易發現。你越嚴就越是促進他們這些人在進化。進化你懂麼,就是等你發現貪腐了,挖開一看,整個地基都已經被蛀空了。你怎麼辦?”
“可是……法……”
“法是給誰的法?法是給守法人的法,不是給違法人的法,給違法者的叫罰,你殺一個殺一百個殺一萬個你都殺不乾淨。”小宋輕輕搖頭到:“你得要告訴他們,什麼叫權。我給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給你的,你不能伸手。你伸手了,我可以讓你死也可以讓你活,更關鍵的是你不知道我是讓你死還是活。這才是權力的規矩,我許可你在規則內有灰色的地帶,但我不允許你這個灰色地帶我不知道。就像那管事的,我可以讓他死的合情合理,我也能讓他活得合情合理。我不讓他死,是因為他去年一年為商號賺了一百二十萬貫,但我也不讓他舒服是因為我要讓他知道他的命是掌握在誰的手裡的。”
小宋說到這,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就是那種,他可能活也可能死,但只有當這件事擺在我面前時,他身上的兩種可能才會坍縮到一個可能上,我們稱這種現象為薛定諤的貓。”
佛寶奴:“???”
雖然有些東西佛寶奴聽不懂,什麼薛定諤的什麼貓,莫名其妙的東西,但之前關於權力的理解倒是讓佛寶奴學到了,這分明就是帝王心術……
“你要造反?”
小宋一把捏住她的臉:“話不可以亂說,造反對我來說沒有意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