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芸姐說咱們到灞河划船遊玩吧,這時節河畔的荷花開得正鮮豔。我和王小峰都同意,於是借了一隻小船,三個人輪流划著下了灞河。一路上薰風拂面,楊柳搖曳,山光水色,十分怡人。小船划進灞河,站在船頭舉目眺望,只見煙波浩淼,白帆點點,一望無際。沿河兩岸蘆葦蒼蒼,鷗翻鷺舞,荷菱鮮豔,溢彩飄香,風光旖旎。
我們把小船搖進荷花蕩,每人採集了許多荷花,粉紅的,粉白的,紫紅的,含苞未放的,花苞初綻的,花朵盛開的,各色各樣,應有盡有。芸姐選了一支盛開的粉紅色的荷花戴在髮間,問我:“妹,你看好看嗎?”我說:“荷花如人,美極了!”她又問王小峰:“你看呢?”王小峰認真看了看說:“人比荷花更美!”芸姐十分得意地笑了。我說:“還是小峰會夸人。”芸姐說:“等你有了物件,比他還會夸人呢。”我說:“我不要他會夸人,只要他待人真誠就好。”王小峰看了看我,卻沒有說話。
芸姐又選了一朵紫紅色的含苞初綻的荷花戴在我的頭上,說:“看,荷花仙子來了!”我拿出小鏡子照了照覺得自己也增色不少,說:“看來,人也和房間一樣,也是需要裝飾的。”王小峰看了看我和芸姐,又看了看波光瀲灩、綠葉紅荷一片片的荷花蕩,附和芸姐的話說:“真是一對荷花仙子下凡!只可惜我們沒有照相機,要不,連人帶荷花一起拍下來,該有多麼浪漫、多麼富有詩情畫意啊!”一副無限惋惜的樣子。我說:“大約我們明年再來此遊玩,我就有照相機了。”王小峰和芸姐一齊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我。我告訴他們:“下個月我爸退休,我就要頂替到縣城上班了。”芸姐說:“你要考取大學也不上了嗎?”我搖搖頭:“我能考取大學?我自己還沒有想過呢。等著你們王小峰考取大學吧。”王小峰嘆了口氣:“只怕我希望也不大。”我安慰他:“以你的成績,雖然因病耽誤了一個多月,考取個大專還是沒有問題的。”他沒有說話。是不是我說他考取大專檔次太低,他心裡想的卻是本科?我不好再說什麼,免得惹他不高興。我深知,這小子志向遠大得很!
芸姐見我倆都不說話,知道我們在考慮高考的事,打圓場說:“別瞎猜了,西瓜沒切開,誰都不知道是啥瓤子。”她又採了一些大的荷葉,每三支穿插成一柄荷葉傘,分給我們每人一柄,頂著遮擋太陽。我接過荷葉傘,抖了抖,綠蔭顫顫的,對芸姐說:“你嗓子好,又會唱歌唱戲,今天麗日和風,水碧荷妍,何不唱一曲助助興?”“好啊!”她毫不羞怯,且滿心歡喜說:“我就唱一首《南泥灣》。”於是,她清了清嗓子,便放聲唱起來:
“花籃的花兒香,聽我來唱一唱,唱一呀唱。來到了南泥灣,南泥灣好地方,好地呀方。好地方來好風光,好地方來好風光,到處是莊稼遍地是牛羊。當年的南泥灣到處呀是荒山,沒呀人煙。如今的南泥灣,與往年不一般,不一呀般。如今的南泥灣與往年不一般,再不是舊模樣,是陝北的好江南。......”
《南泥灣》是由賀敬之作詞,馬可譜曲的一首陝北民歌,它誕生於1943年。此曲旋律優美、抒情,熱情歌頌了開荒生產建立功勳的八路軍戰士,歌頌他們把荒涼的南泥灣改造成了美麗的“江南”。我和小峰聽了一起鼓掌、喝彩。我說:“現在是改革開放年代,再唱一首新歌吧!”芸姐說:“我就再唱一首《走進新時代》。”
“總想對你表白,我的心情是多麼豪邁,總想對你傾訴,我對生活是多麼熱愛。勤勞勇敢的中國人,意氣風發走進新時代。啊!我們意氣風發走進那新時代。我們唱著東方紅,當家作主站起來,我們講著春天的故事,改革開放富起來。繼往開來的領路人,帶領我們走進那新時代,高舉旗幟開創未來。讓我告訴世界,中國命運自己主宰......”
芸姐一曲唱完,看著我和小峰說:“再唱什麼?你們儘管點。”我說:“就眼前景緻吧,唱一首採蓮曲。”於是芸姐又唱了一曲《採紅蓮》。曲調婉轉悠揚,頗具江南水鄉韻味。北國之地,難得聞聽此曲,我和王小峰一起鼓掌稱讚。芸姐說:“我不識字,又不識譜,不過是跟著別人學唱的。你們都是學生,學過音樂課,唱得都比我好,比我準,也唱一個我聽聽?”
這可將了我們一軍。雖然從小學到高中學校都有音樂課,算來也學習了十多年;但是說實在的,這十多年音樂課,因為大家都把語數外三科看得太重,而把音體美三科看得太輕,老師沒有認真教,我們也沒有認真學,所以至今,同樣不甚識譜,會唱的歌曲也很少。我由於喜歡文藝活動,一般歌曲還會唱幾首,小峰就差了,說不上那首歌曲他能唱到底。我看了看小峰,他擺擺手,不肯唱,我只好鼓足勇氣唱了一首《讓我們蕩起雙槳》。
“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海面倒映著美麗的白塔,四周環繞著綠樹紅牆。小船兒輕輕飄蕩在水中,迎面吹來了涼爽的風。紅領巾迎著太陽,陽光灑在海面上。水中魚兒望著我們,悄悄地聽我們愉快歌唱......”
我一曲唱完,芸姐對我鼓掌,說:“你唱的歌,就是你們學生的生活,太美了!”評價完我的歌,芸姐笑著轉向小峰說:“三個人遊玩,我們兩個都唱了,你怎麼辦?”小峰臉紅了,他依舊擺手,說:“不行不行,我不會唱歌。”我見小峰為難,拉起他說:“什麼會不會的,又不是歌詠比賽,隨便唱一個,應個景就是了。來,我幫助你。別讓芸姐太失望了。”王小峰才勉強答應了。
我和王小峰商量了一下,只得唱了一首電影《上甘嶺》主題歌《一條大河》,他幾經停頓,好不容易才唱完,實在不像話。連芸姐也不敢恭維,她笑著說:“你們把精力都用在學習文化上了。”其實,這話對王小峰還切合實際,對我就有些名不副實了。認真想想,我連文化課也沒有學好,白擔了個高中生名義而已。
看看天近正午,此刻,風也停了,霧也散了,太陽熱辣辣地直照著水面,騰起微微蒸汽,坐在船裡像坐在蒸籠裡一樣,熱得不行。我搖搖頭說:“快蒸熟了!我們回吧。”他們也有同感,於是我們頭頂著荷葉傘,載著一船艙花花綠綠的荷花荷葉,調轉船頭往回劃。
小船經過蘆葦蕩時,芸姐說了聲“停一停”,立即捲起褲管,赤腳下到水裡,鑽進蘆葦叢,不一會就從裡面抓出十多個水鳥蛋和一隻小水鳥來。我一見高興極了,立即把小水鳥接過來,問:“這小傢伙真好玩,它叫什麼名字?”芸姐說:“河邊上的人都叫它水呱子。書上不知道叫什麼。”王小峰看了看說:“我翻過書,好像叫水鸛。我也說不太準。”我說:“這個水呱子我就留著玩了。水鳥蛋就給小峰吧,他現在雖然病好了,身體還很虛弱,正要好好補養補養。”芸姐有些不高興,看著我生嗔道:“到底是你抓的還是我抓的?我還沒有分配,她就給我分光了。”我說:“怎麼?難道我分配得不合理?你要不同意,就把水鳥蛋自己拿回家煮著吃了,反正這個水呱子我是要定了。”芸姐笑了,說:“看來,這隻水呱子給不給你都是你的了?”我說:“這難道還有疑問嗎?”芸姐搖搖頭:“真拿你沒辦法!好,就按你分配的:鳥,你留著玩,鳥蛋,給小峰補養身體。”說著把十多個水鳥蛋遞給王小峰;又說:“水鳥蛋煮了吃,營養比雞蛋還豐富得多,因為水鳥吃的都是活食,像魚蝦了,水蟲了,什麼都有,所以營養全面。”王小峰接過水鳥蛋,既不道謝也不推辭,看來他像我一樣,也已經習以為常了。
小船離開主河道,划進回家的支流,兩岸煙柳如龍,樹蔭濃密,小船沿著樹陰划行,涼快多了。芸姐又唱起歌來:“洪湖水呀浪呀吧浪打浪呀,洪湖兩岸是呀吧是家鄉啊……”
玩過兩天,三人各自回家。因為王小峰父親已經到建築站去幹瓦工活,家裡的農活全依賴王小峰和他母親了。夏天天氣熱,莊稼長得快,野草長得更快,幾天不鋤地,野草比莊稼還高。母子倆早出晚歸,辛勤管理著十多畝承包土地。芸姐也回家幹農活,因為她父母親和三個弟弟都能幹活,所以她要輕快得多。自家地裡的活幹完了,又來幫助王小峰家鋤地,順便也好和王小峰說說悄悄話,親近親近。我呢,雖然家還在農村住著,因為父親是幹部,按照國家政策我和母親已經辦了“農轉非”,把承包土地歸還了生產隊。家裡僅剩下哥哥一份承包地,又有母親幫著幹,輕快多了。閒著無事,或者看看小說,或者趁著芸姐在家找她玩玩,說說知心話。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父親退休了,按照國家政策可以由一個子女抵職,我就到縣城上班去了。從此,我的學生生活就結束了,和芸姐親密接觸的機會也少得多了,又未免有些思念之苦,所以星期日還是常常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