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次，夏幕與這個一直存在於傳說中的司徒晚空，坐在了聖女祠的院中。

沏了一壺茶，夜色之下，兩人都不說話。

司徒晚空盤腿而坐在蒲團之上呈打坐的姿勢，而夏幕則‘葛優躺’倒在一個竹椅之上，怎麼舒服怎麼來。

自晚飯過後，強制送走了喋喋不休的唐燚，又送走了默不作聲的司徒瀾。

兩個女人睡了一天，此時都並無睡意，因此鬼使神差地居然相約在這院中聊天。

可是真坐下來了，又不知該從何聊起，只好相對無言。好在，盛夏的夜晚在院中乘涼，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司徒晚空並不擅長與陌生人說什麼。夏幕對眼前這個女人的情緒也很複雜，說不清楚是羨慕，是妒忌，還是帶了些許恨意。

但具體恨什麼？自己又說不清楚。畢竟大概瞭解了當年的事情，魂魄轉渡中也看到了些許她的記憶，說來說去，她也是個可憐人罷了。

自己喜歡司徒瀾，但司徒瀾卻喜歡的是司徒晚空，還一直欺騙自己，把自己當成替代品，這本來是一件毫無疑問可以氣死人的事情。

可是，司徒晚空在整件事情中又有什麼錯呢？她也並不知道司徒瀾原來對她還有那樣的心思吧。再說了，即使知道又怎麼樣？這個傻女人，這一輩子怕是要陷在唐燚那個混蛋挖的坑裡，沒那麼容易出來了吧。

“你……接下去有什麼打算麼？”夏幕在竹椅上翻了個身，終於先開口問道。她覺得如果自己不說話，以司徒晚空的性子，搞不好會和自己對坐一整晚都無言的吧。

“重新修煉。”司徒晚空如實答道：“如今我靈力全無，修為盡廢，甚至還不如一個普通修士。若不是長安與我相通，關鍵時刻能借我些許靈力，我大約……是個廢人了。”

“唉！姐們，我說你到底是怎麼定義廢人的呢？被你這樣一說，我豈不是連個廢人都不如麼？”夏幕也是把話接得真心。司徒晚空越是妄自菲薄，就越顯得自己一無是處。

“呃……你我不同，我乃是修真之人。而你，只是一個普通凡人。”

“嗯哼！行吧，每個人對自己的標準不一樣，我就是那種對自己沒啥要求的。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我是那種看起來很努力，其實又很容易滿足的人。否則也不會混了那麼多年，還是這副狗屎樣子了。”夏幕回想起之前自己的二十五年，當真是隻能搖頭，對於司徒晚空那轟轟烈烈的人生來說，確實不值一提。

“……夏幕，你說話其實可以文雅一些。”司徒晚空無聲地嘆了好幾口氣。她對眼前的女人並沒有什麼要求，但畢竟她與自己長了一張一樣的臉，真的很不習慣那些粗鄙之詞，是從那張嘴裡說出來啊。

“嗯，說話文雅的就不是我了，那是你呀！你是按照大家閨秀的標準養大的，我是風吹雨打自己肆意生長的，咱們的標準這點，就明顯不一樣。”夏幕抿了一口茶，緩緩道。

“那你呢？之後有何打算？”司徒晚空還是想繞開這個話題吧。

“不知道，還沒有想好。但應該會離開這裡，外面的世界那麼大，我都還沒有來得及去看看呢。如果真的回不到我自己的世界，那在這裡也還是要努力奮鬥的，是吧。”

“哦？那你想去哪兒？”司徒晚空莞爾，看來這個夏幕也不是完全如自己看到的那般——爛泥扶不上牆吧。

“嗯，我還需要再想想吧。反正，我這個人，不管走到哪裡，賺錢都是我人生中的頭等大事！發財，一直都是我的人生理想，從未曾改變。”夏幕不禁感慨。

“賺……錢？”原諒這位從小衣食無憂的聖女，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情。

“對呀！”夏幕點點頭道：“司徒晚空，我掐指一算，我命裡缺錢，你命裡缺愛！”

“你胡說！”司徒晚空就知道，爛泥還是爛泥，就別想著往牆上敷了吧。

“我哪胡說了？別看你從小被眾心捧月著長大，其實你內心裡並沒有多少被愛的感覺吧。否則也不會那麼容易就被唐燚那傢伙拐帶了……”

司徒晚空本來蒼白的臉都通紅了：“你休要胡言！”

“我有沒有亂說，你自己心裡明白。你身邊的每個人都把你捧上了天，所以搞得你就真的落不了地了。你是聖女！是戰神！因此，每個人對你的期待都是過分要求的。可他們都忘記了，你不過也是個女人罷了。你除了修為比他們厲害，天賦比他們好，其他也沒有任何不同。但是所有人都已經無法接受你的平常和普通，就連你自己也無法接受了，不是嗎？”夏幕雙手一攤，不緊不慢把自己的看法說完。

司徒晚空卻又沉默了，於是空氣中又再次陷入極度安靜。

在這樣盛夏的夜晚裡，螢火蟲三三兩兩從草地間飛出，在空中舞動，看得夏幕就很舒服，心裡那點酸酸澀澀的東西，似乎也好了很多。那些慾望和執念，在重新活過來之後，也就慢慢變得越來越淡了。

“對了，唐燚說的那個神秘人，你知道是誰嗎？就是偷走血珠，讓唐烽操控你的男人。”夏幕忽然想起了白天四人的談話。也明白，唐燚雖然惡毒，但確實對司徒晚空是特殊的。有很多事情，真的說開來，他不過也是個背鍋俠罷了，真正的罪魁禍首還是另有其人。

“不知。”司徒晚空深沉地搖搖頭。她也記得，確實曾經與那樣一個男人交過手，這點應該不是阿燚為了逃避責任編造出來的。

而且從那次交手中，看得出來那人的修為絕不在自己之下，並且，他的招式和靈力，還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呢。現在想來，也是奇怪得緊。

“好吧，反正我覺得你們的問題應該就出在那個神秘人身上。你要報仇，除了得收拾唐燚那傢伙外，還要想辦法找到那個男人吧。畢竟他才是害死你的原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