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月自此主動搬出了葉家大宅的主室,乾脆讓給了柳如煙。獨自在一個偏隅之所,買下了一處小小的宅院,雖不大,但自己卻也過得舒適。就這樣,日子平淡如水地又過了一年。而柳如煙也終於為葉超寧,生下了一個長子,名喚葉興一。
這一日夜裡,蘇明月還是一如往常,坐在房中調香,忽聽得院中傳來響動。本想喚丫鬟前去看一眼,但一側頭髮現小春已伏在案上睡著了,便只好自己起身往院中走去。
此時已是深秋時節,早晚溫差本就較大,夜裡更是更深露重。蘇明月合了合衣,走出來,竟發現院中躺了一個男人,這可讓她嚇得不輕。但鼓足了勇氣打著燈籠走近一看,那男人身上多處負傷,已是暈厥得不省人世了。
緩緩靠近那個男人的鼻吸,才發現他只是受了傷,但還是有較為平穩的呼吸。只得重回房內喊了小春一起把這個男人連拖帶拽抬了進去。
“少夫人,我們這樣做真的好嗎?”小春忍不住一邊拖一邊問道。“萬一要是被有心之人看到,去少爺那裡搬弄是非,可怎麼辦呀?”
“用點力……哎喲!這人怎麼這麼沉啊。誰愛說誰說去吧,反正我早已打算與他和離,只是他不同意罷了,我們才拖得今日,落到此般田地。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好怕的啊!”蘇明月咬著後槽牙用力道。
“少夫人,你不能這樣啊!我相信少爺只是被那柳如煙一時迷了眼睛。畢竟你們才是一同長大的人啊!”小春不甘心道,已經勸了多少回了,若是自家小姐能主動一些,再少爺面前能再溫柔一些,也不至於被那柳如煙鑽了空子。
蘇明月實在不想再聽下去了,斷然說道:“好了,別說了,去把房裡那些藥拿來,順便去打盆熱水來。”
“少夫人,這人是誰咱們都不知道,就要救他嗎?萬一是個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呢?”小春不放心地說。
“就算如此,那也不能見死不救!他即是暈倒在咱們院子裡的,那必是天意他命不該絕。這麼冷的天放他在外面,不血流而幹,也會凍死的。快去吧!”蘇明月已開始為這個男人檢查傷口,仔細一看,還好,多數為皮外傷,並沒有傷及筋骨。
其實,以前她也不曾習過醫術的,只是後來嫁入葉府後,一直懷不上孩子,不得已常年尋醫用藥進補,所謂久病成醫,或許就有這個意思了。
經過一夜無微不至的照顧,那個男人第二天一早便醒了過來,先是錯愕,後明白自己是被人所救,自是對蘇明月的救命之恩百般感激。
而他也並非小春所說的惡人,是一個修真散士,名喚鄭含。常年雲遊天下,四海為家,若是遇上邪祟便出手除去。只是沒想到昨天遇上了一個吸食人氣的山精怪,交手之後,雖將那山精怪最終收服了,也算是為一方除了害。而他自己也因此受了傷,看到蘇明月這小院本想借宿,卻沒想到還沒來得及敲主人家的門,便暈在人家的院子裡了。
鄭含在蘇明月這小院裡養了兩天傷,而他也在這兩天裡講了許多世界之大,無其不有的事情。讓蘇明月這些年來,難得開心地舒展了眉頭,笑得開心。
“你這是在調香?”鄭含見到蘇明月房中的各類調香用具,饒有興致地問道。
“嗯,只是隨手玩玩。”蘇明月謙虛道。
鄭含仔細地拿起一個已經調好的香盒,細聞了一陣,不禁豎起大拇指。饒是他覺得自己遊遍天下,也算是見識過不少好香的,但此間蘇明月調的,確實難得,而蘇明月也被他誇得紅了臉。
“小春說你夫家是做染織生意的?”鄭含又問。
“是。”說到這個問題上,蘇明月卻沒有了興趣。
“可曾想過將你這香氛融入於那印染之中?”鄭含笑道,雖然他也覺得自己這話似有些異想天開,但還是隨嘴問出了口。
蘇明月卻怔住了,她確實未曾有過這個想法,但鄭含說出來,她卻聽了進去。好像也會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吧!
又過了兩天,那鄭含傷勢已然痊癒,終於辭別了蘇明月,要繼續走下去的。
而自他離開後,蘇明月便全身心放在了怎樣將香料與染料相結合的鑽研之中,這一下子,春來冬去,便又是兩個寒暑。
這期間,葉超寧也不止一次來到這個別院裡,想將蘇明月接回葉宅去,但蘇明月都拒絕了。在這別院中,生活雖然清苦了些,但自由啊,她不需要去看誰的臉色,也不需要擔心自己的不夠圓滑而影響到葉超寧在葉家的地位,更不用眼見自己所愛的男人,進了別的女人房中,抱著和別的女人所生的孩子。那些,都真的太磨人了……
但她對葉超甯越冷淡,葉超寧卻反而越發往這別院跑得頻繁。不知不覺,這裡竟成了他躲避葉家裡繁雜事物、人情冷暖的落腳之處。尤其這對夫妻本來就是有著青梅竹馬的感情基礎,葉超寧對這世外桃源般的小別院,還有這別院裡的女人,又重新找回瞭如甘泉般止渴般的感覺。
終於,這天,當葉超寧再次因厭煩了葉家裡的爾虞我詐,逃到了這別院中時,卻見蘇明月身著一襲大紅色衣裙,正在院中翩然起舞,跳得忘我。
蘇明月的舞姿雖不如專業舞娘,但也是自小習之,有她自己的一翻風韻。
而她今天所著的那套紅裙,更是襯得她身姿曼妙,清顏紅衫,青絲墨染,裙迤飄逸,若仙若靈,彷彿從夢境中走來。
正在葉超寧看得如痴如醉之時,忽聞得一陣奇異的清香,好像令人置身在春天的百花園中,眼前竟是百花齊放,那花仙子正在花叢中翩翩起舞。
許久之後,蘇明月也發現了站在門檻處的葉超寧。不知是跳得臉紅了,還是看到葉超寧那滿臉吃驚又似陷入一潭春水的表情,總之蘇明月感受到了長久以來被壓抑又釋放的少女之心。
“超寧哥哥。”蘇明月一聲嬌喚,總算讓那個男人魂歸於體了。
“明月,你……你好美。”葉超寧有些結巴了。
這讓蘇明白更加愉悅了,‘撲哧’一聲笑出來,又在葉超寧面前旋轉了幾圈,而這一次,葉超寧明顯嗅到了空氣中,隨著蘇明月的舞動,而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氣。配著眼前這一身鮮亮豔麗的紅裙,簡直是勾人心魄。
“這是我自己印染的布料,做的裙子,超寧哥哥覺得如何?”蘇明月溫婉地笑道。
“什麼?你你……你自己印染的布料?那這香氣?”葉超寧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麼靚麗的顏色,勻稱又透亮,居然是出自她手,這技藝恐怕連自己都不及吧。
“對啊。我將香料與染料結合起來了,做出了一份特別的秘方哦。用這秘方印染出來的衣料不僅顏色鮮亮,不會褪色,還有這異香長存。”蘇明月驕傲地回答,這可是她耗費了七百多個日日夜夜鑽研出來的啊!
很快,葉超寧將蘇明月這套衣裙拿回了葉家大宅,這讓葉家從上至下,即便是大半輩子與印染打交道的葉老爺也吃驚不小,還從未見過這樣的秘方和印染之法。
因此,蘇明月不久後又回到了葉家。表面上是被請了回去,實則是葉家老爺給葉超寧下了命令,務必將蘇明月手中的秘方弄到手。
回到葉家後的蘇明月看到院中柳如煙正抱著那葉超寧的稚子前來迎接,心中雖是憤怒,但也還是強忍了下去。自己膝下無子,總不能強迫著葉超寧絕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