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吞了吞口水,對鄧主任說:“這收音機太古怪了,碰了它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覺得我們還是先等一等比較好。”
鄧主任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鏡片下的眼睛像是能看透我的尷尬偽裝。
就在我以為鄧主任要跟我正面撕破臉的時候,他卻收回了伸向收音機的手,同時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你說的對,是我太心急了,有點亂來。”
我訕笑著,心裡那一口氣還在提著。
鄧主任看向躺在沙發上的陳樹,略做思考後對我建議道:“但我們就這麼光等著坐以待斃也不是個事情,不如你去陳樹那裡看一看有什麼可用的東西,我來翻他的東西肯定是不合適的。”
我委婉拒絕:“鄧主任,雖然我跟陳樹平時打過不少次交道,但是他的東西我也看不懂,也不會用……”
鄧主任突然變得特別好說話,被我拒絕了之後也沒再堅持,而是推著我一起到陳樹旁邊空著的沙發上坐下了。
他這樣的轉變讓我心裡發毛,因為我發現他不再偽裝成一副恐懼不已的樣子了。
鄧主任沒有當面跟我說一句,劉楠,你不用裝了,我已經看出來你不對勁了。
但是他這樣的態度反而讓我心裡更加的不安,他好像對把控整個局面都特別的有信心,表現出來的樣子就是,根本不在意我知道了什麼或者猜到了什麼。
好像是因為他能夠掌控今天所有的局面,所以他才願意像是逗弄寵物似的在這裡陪著我玩兒。
收音機在死亡預告之後就沒有再發出任何的聲音了,安安靜靜的,如同它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動靜。
我緊攥著自己的兩隻手,掌心的汗冒個不停。
病房靠窗的角落裡出現了一陣奇異的動靜,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上爬行掙扎,我看到一團蠕動的黑影正在地上緩緩成形。
我頭皮瞬間發麻。
一開始它是一團柔軟的,不成形的黑色物質,然後這圓球似的一團逐漸抽長,有了完全不配套的肢體。
前後也就不到10秒鐘的時間,這種變化就完成了。
這是我第一次在燈光下看到魘,上一次只有細微的月光照著它,我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在它靠近後才能看到的一雙有些發光的眼睛。
而現在明亮的燈光灑落下來,我看見了它皮肉剝落後看不出原本面貌的臉,以及那像是強行拼接後導致的完全不協調,突破人類極限的組合出來的肢體。
它的右手很短,像是從10歲以下小孩身上得來的,但他的左臂就很長,並且有些粗壯,看樣子是從一個健壯的男人身上得來的,兩條腿也是完全不同的,一條細,並且腳上穿著一隻女款的藍色鬆糕鞋,而另一條腿則是稍微長一些,穿著一隻廣場舞大媽穿的那種黑色繡花的軟底布鞋。至於軀幹部分,像是來自於一個年事已高彎腰駝背的龍鍾老人。
我的胃部一陣緊縮痙攣,差點當場就為自己看到的這個畫面而吐出來。
我覺得這個畫面會成為我一輩子的噩夢。
“你為什麼不救我?”
那個黑影開口的第一句又是這句話,但是和上次說話的聲音有些不一樣,這一次他的聲音更像是一個成年男人發出來的。
我哪裡敢回答它的問題,第一反應就是看像之前似乎一直都胸有成竹的鄧主任。
只見鄧主任端坐在沙發裡,面無表情的看著那個黑影。
他的反應太過淡然,不像是突然見到這個畸形怪物之後還能保持鎮定,而更像是他早就已經見過這個東西,已經對它很熟悉。
“醫生救救我!”
魘又喊了一聲,這一次聽上去像是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只是飽含痛苦。
“求求你救救我!”這是個聲音嘶啞的老人的聲音。
我第一次明白了,陳樹之前跟我說過的,魘的身上聚集的是各種原因死去的患者的執念。
他們已經失去了他們的生命,但是對活下去的渴望成了他們的執念,讓他們最終匯聚在一起,變成了這個扭曲的怪物。
我一方面警惕著魘的靠近,一方面又不停的用餘光去觀察鄧主任的反應,小心他的一切行為。
我擔心的是鄧主任會和魘對我前後夾擊,然而我沒想到的是,鄧主任站了起來,對那魘說了一句話。
“我會救你們的,現在先安靜下來。”
鄧主任這話一出,那團魘就得到了安撫似的,不再開口了。
我完全搞不明白鄧主任這出的是什麼牌,整個人都是混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