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令權重,不可授以臣下!”
好了!
煮熟的鴨子飛掉了!
不僅僅飛掉了,王珪還主動跳進了大坑。
他這個左相,這個尚書左僕射,這些年來,為什麼被人稱為‘三旨相公’?
始作俑者,不就是坐在那裡的蔡確蔡持正?
這也就罷了!
對王珪而言,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去年發生的一個事情。
去年,官家招延安郡王侍燕,群臣道賀。
王珪本以為,官家既然有意立儲,那麼他自然要託孤。
託孤大臣,除了他這個左相之外,還能有誰?
可王珪在家裡,左等右等,也沒有等到官家招他入宮,面授託孤顧命之重任!
不止如此,王珪很快聽到了一個讓他深感不安的訊息。
一個從中書侍郎張璪那裡聽來的訊息。
原來早在元豐六年秋,蔡確與張璪入崇政殿奏事時,官家就已經對蔡確做了託孤顧命。
官家繞開左相,去找右相托孤顧命。
這是何等的不信任?
也是對他王珪的侮辱!
王珪當時聽張璪在他面前,神采飛揚,興奮無比的敘述此事,內心好似晴天霹靂般,卻根本不敢表現出來。
生怕,張璪知道,他這個左相,從頭到尾,都未受天子之命,以三尺之孤託付。
只能是微笑著,忍著內心的屈辱和憤恨點頭。
這就是王珪的動機,也是他如今更加惶恐的由來。
右相蔡確,既受命託孤,也就意味著,一旦新君即位,他這個左相就得收拾包袱滾蛋了——雖然制度上,一直確實如此:凡天子駕崩,首相必為山陵使,山陵使回朝,必須請郡!
這是為了防止權臣架空天子,以免再出現北周楊堅故事。
是故,治平宰相韓琦,在英廟駕崩後,為山陵使,然後自請出外。
可是,一個有託孤顧命的宰相和沒有託孤顧命的宰相,在史書上和現實的地位是兩回事。
而且,一旦被人知道了,外人就會問:王玉禹何以未得先帝託孤顧命?
只要別人一思考,那麼,王珪知道,自己就要迎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他曾經的一切,都會被人翻出來,放到陽光下,仔細審查,一點一滴的甄別。
哪怕是一點錯事,都會被揪出來批鬥!
王珪內心翻滾著這些事情,強裝若無其事,走到令廳上首的左側,然後坐下來,對蔡確道:“右輔倒是來的早!”
蔡確笑了笑,沒有說話。
同知樞密院安燾,見到兩位宰相,似乎在暗中交鋒,心中笑了一聲,便出來緩和氣氛,道:“兩位相公,可聽說了,御史臺在彈劾內臣李憲的事情?”
頓時,整個都堂中,都出現了笑容。
雖然,李憲是熙寧、元豐拓邊有功的帥臣。
但他是內臣啊,閹寺之人!
每一個文官士大夫,都天然歡迎並願意看到,一個內臣倒黴吃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