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
一路緊跟著皇上,捱過周遭一眾官員大臣或鄙夷或憤然的目光,解靈胥抬眼望著身前的人,只覺他腳步決然,背影裡隱隱透出的凜冽之氣教自己感到那般熟悉,此刻似乎辨認不清他究竟是穆昀還是皇上,或許他誰都不是,而是那個自己未曾瞭解,名為洛梵的人,僅此而已……
商王欲在今日拿出皇上所犯罪行的證據,將他徹底逐下龍椅,想必早已煞費苦心暗中佈下了天羅地網以備不虞,朝堂裡的氣氛詭異難明,莫名讓解靈胥心如懸旌。
行過長階,餘光瞥見猷王似乎正注視著自己,解靈胥眉心微蹙,索性垂下眼簾徑自向前走去……
四下無人言語,朝服管帽者皆是面面相覷,貌似都心照不宣地等著誰人打破此刻壓抑的死寂。解靈胥抿了抿唇,頗有些不安地側目瞥了眼此刻高挺著胸襟站在正中,面目志得意滿,趾高氣揚之色的商王,只見前者也是驟然抬眼,正碰上自己投去的目光,他戲謔地一笑,似乎在嘲諷自己當初選擇錯誤的一方,此刻的抵抗不過是以卵擊石,自掘墳墓。
商王:“既然皇上來了,今日便做個了斷吧。皇兄,你可知罪?”
“不知商王欲將何罪加之於朕?”
“皇上你該不會是忘了,你多年來偽造身份,在這江湖上行的殺戮之事可是不少。”商王眼角微挑,現如今能將前人告上朝廷,似乎早已勝券在握。
解靈胥眉頭緊蹙,不禁心下暗想……皇上當初假扮穆昀潛入江湖燒殺搶掠,實則是在暗中調查,剷除與商王私下勾結的那些行為不端之人以及欲要逆謀的罪黨,只是他這一舉,不知是擋了多少人的財路。
商王輕慢地揚起下巴:“且不說殺人放火罪孽深重,皇上你當年弒父迫害兄長之事,你敢說不是事實?”
言者此話一出,四下皆是議論驟起。周遭的唧唧吵吵瞬入耳隙,解靈胥舉目望著眼前七嘴八舌談論不休的官員,只覺一陣擾心煩瑣。
“不可能吧,皇上豈會做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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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既能假扮那江湖上無惡不作的陰鬼,謀害先皇之事也並非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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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一個鬚髮盡白的長者邁步向前,赫然沉聲道:“此罪甚重,斷然不能妄下定論。商王既敢在朝廷上這麼說,自然需要拿出證據,否則怎能取信於人?”
商王:“證據,本王自然是有,不過皇上若是自己先承認,這身上的罪孽恐怕便能少上幾分,免得傷及無辜,害己害人。”
解靈胥目色一凜,側目見皇上神色有些異樣,他眼眸微動,緊閉的唇角稍稍動了動,似乎想開口說什麼話……
“商王你休要信口雌黃!”
解靈胥驟然出聲,卻是讓一旁神色難安的皇上心下一怔,皺眉看著先一步替自己開了口的女子。
——“這是誰?”
——“皇上身邊的小宮女,什麼時候也輪到她說話的份了!”
——“如此目無法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解靈胥攥緊拳心……想來自己的一言一語,在這些自詡清高的朝廷官員眼中也是毫無威嚴,不足為意。
只見一個四十出頭,正值氣盛年歲的男人滿目不屑之意,衝著自己厲聲道:
“你這毛還沒長齊的小丫頭,也不睜大眼睛看看身在何處!口出狂言也不怕丟了性命!”
——“我看你才是老眼昏花,不知道你眼前的人究竟是什麼身份吧!”
熟悉的聲音驟然在耳畔響起,解靈胥側過眼,見賀闌抄著手步履痞然地走進大殿,滿目凜然之色抽得方才出口那人一陣肉跳心驚。
解靈胥心緒微沉……他這是要……?
見來者是司扈大人的兒子賀闌,在場官宣皆是一陣訝異,訝異的不僅僅是他的突然來訪,還有方才賀闌所說的那句話。
斥責的那人更是一時心虛,抽了抽鼻子目色怔忪道:
“恕小人愚昧,不知賀闌大人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賀闌抬眼瞧了瞧此刻正站在皇上身旁,頗有些緊繃難安的解靈胥,旋即道:“要說你們這些清官大臣訊息就是閉塞,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的事竟然不知道,不管你們是信還是不信,在場的諸位聽好了,這個人乃是我妹妹,是司扈大人的女兒——”賀闌抬手指著解靈胥語氣凜然道。
話一出口,四下議論驟起,此間不乏有早已聞說此事,這時候勉強能抑制住意外之色的人,也有仿若剛聽了個怪誕之說,一時震驚非常的人。
聽著周遭“簌簌嚷嚷”的爭論聲,解靈胥不禁咬緊牙關,只見面前幾十雙眼睛於此時齊齊盯著自己,近乎要穿透骨肉將自己生生剝離開來。令人窒息的難安猛然席捲周身,解靈胥一時感到有些惶然無措。
賀闌:“司扈大人的親生女兒現就在此,難道她說的話還不足為信嗎?”
未料想到賀闌這樣突然便宣告了自己的身份,解靈胥眉心微蹙,但想來這恐怕也是現今局面下可行的唯一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