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霞關風波後,也不知是不是顧家軍這次手段過於迅速果決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之後的行軍路上倒是一直平安無事。
若按正常行軍速度算,不出十五日便可到達京城。只是出了鎮北三關後,路上城鎮州郡也多了起來,儘管顧家軍的規矩是儘量不擾沿途百姓,亦因著金牌急召不便中途隨意停留,但與當地郡守照面應酬一番還是要的。
這種情況下,辰逸不得不在場,而我的身份如果跟著他就顯得太過招搖了。離開飛霞關後,我合計一番,就換了身男裝搬到了後軍南營裡,以隨軍醫女的名義同女性的軍屬同住,每日好吃好喝的,左不過配藥照顧傷員這些工作,加上借趕路之便熟悉騎馬的法子,日子過得十分舒坦。
辰逸在聽到我對這件事的安排後的第一反應是皺眉“我在中軍,你在後軍,這隔的可不近啊。”
“沒事,我看了你這麼多天,現在已經看會怎麼騎馬了,我可以借一匹馬跑過去。”說起騎馬的事,我就感到有種自豪感油然而生“南營沒有人騎馬,我可以牽著馬慢慢走,還可以讓它跟騾子一起駝傷員,然後等到下一次駐營休息的時候,我把馬還到馬廄就行。”
“……”辰逸欲言又止“那誰來保護你的安全?”
“南營很危險嗎?我好歹還有孫叔晏這個熟人在那誒,而且我對你們大營的藥帳只怕比你還熟,我不會武功,打不得還躲不得嘛?”
“那好吧。”辰逸點頭答應時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
“多謝沈大夫,我這腰是老毛病了,一變天就躺在床上動不了,您一施針就好轉不少。”今日天高雲淡,顧家軍進入金州境內,這意味著京城已然近在咫尺,而我正在為腰椎病犯了的老兵看診。
“您太客氣了,這膏藥和護腰希望能幫得到您。”送走了老兵,我繼續炮製藥材,再將它們分門別類的配成一帖帖方劑。
手上做著事,心裡也有事。
阿楚獨留定雁城,雖說她身邊有個葉子啟,但他一個文弱書生,遇到危險興許還要靠阿楚保護;辛夷和孫仲景也沒有音訊傳來,何況他們還是分頭孤軍作戰,且互相都摸不準對方行程,連寄書信都不方便。
而我,即將混在這大軍中前往京城。京城對於辰逸他們來說,是家;但於我而言,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從陳家村和雙奇鎮這樣的小村鎮來到寸土寸金的繁華都城,想要立足只會更加艱難。即使是英國公這樣的豪門世家,也是由顧家三代人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攢下的功勳才換來如今的地位和榮耀——而如今,這個家族也尚且即將要面對未知的命運。
至於我,無論願意與否,已經和顧家綁在了一條船上,所以我不能躲在船艙中只圖自保,隨波逐流地去賭英國公他們能不能保住這條大船不會沉沒。
當需要我掌舵領航之時,我就必須站出來。
包完今日所需的三百帖藥,我取出一本寫著《隨記》二字的簡裝小冊子來,再一次細細讀過,又執筆不時修改增補。
《隨記》上記載的皆是我從出發以來在與所有人的交談中捕捉到的資訊內外政局、風土人情、世家資訊……分門別類,應有盡有。
南營內的軍屬們平日裡隨軍,多隻能做些縫補漿洗之事,皆無聊的緊,便只能靠著談論世家八卦打發時間;而那些老兵雖已從戰場上退下來,到底不乏見多識廣經驗豐富者,加之後軍南營的規矩較其他營寬鬆些,倒成了我的便利。
看了許久的書,直到後背傳來一陣痠痛,我動了動脖子,才察覺自己竟然在這藥帳裡從上午坐到了晚上,連身旁的軍醫和醫務兵都不知去了哪裡。
伸個懶腰的功夫,卻聽見有人進帳的腳步聲,我順口道“你們是都去哪了?一個人影也不見怪嚇人的。”
“他們都吃晚飯去了。”
“哦……等等,我把晚飯給忘了!”怨不得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事,我在心中哀嘆一聲,連忙起身要往帳外衝,又差點撞上一堵“人牆”。
辰逸忙一手扶住我“小心些。”
“辰逸你來了?”我有些意外“軍務都處理完了嗎?”
“嗯,明天一早就該進京了。”辰逸道“進京以後,你就不能一直住在軍營裡了,我已向家裡傳了信,明天會有人先將你接去顧府,我娘和嫂嫂會安排你暫時在那住下。”
“如此豈不是要讓國公夫人和各位少夫人操心了?”
辰逸笑道“無妨,我孃的脾氣我瞭解,她定會很喜歡你;我家幾位嫂子雖然平時與我沒啥交集,也是好相與的,然兒不用拘束。”
“謝謝你。”辰逸的周全與細心叫我心頭一暖,兩朵紅雲便飛上了臉頰,但……我卻並不能就這樣接受他這樣大的好意。
“謝什麼?好了,先不多說了,可是餓了吧。”辰逸像變戲法一般端出一碗麵來,我這才注意到他居然帶了食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