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時,辛夷的祖父古修北曾與我們交流過他所研習到的化功散解法時,曾說過一個極為冒險的法子,就是先在人身上快速施針護住心脈和重要經絡,再尋一位至少有十年以上功力的習武者,以內力催發毒性,而後施針將毒逼至昔年中毒時的傷口處,放血散毒,再以湯藥調理。
此法不需要多麼珍稀的藥材,只需要醫術高超的大夫和不怕死的病人——施針的穴位皆是人身上的生死玄關,且逼毒過程中人的血脈暫息,氣息全無,和死人沒有任何兩樣,而若散毒後人醒不過來,那也就真的成了死人了。
我前往端王府交涉前,曾想過將血靈芝留下半朵給阿楚製藥,但阿楚和陳夫人卻主動站出來阻止了我——能夠騙過蘇映雪這位主持王府中饋多年的王妃的,必須是一個為了愛情衝昏頭腦不顧一切的女人,而不是一個瞻前顧後有所保留的醫女。
有十年功力的習武之人並不難找,加上對武功路數和內力高低的限制十分寬容,無論是兩位嬤嬤還是陳武師夫婦都夠用了。
而為了儘量減少施針的危險,古修北一封書信將我的師傅付司南前輩從北境請到了京城,再由辛夷、孫仲景與古慎夫婦隨時待命和幫忙。
除去古慎夫婦這小院裡的人,我們連辰逸和葉子啟都瞞了下來,一是如醫家兩位前輩說的,既不懂醫術,又指不定會衝動或是生怯,實在太耽誤事;二是要掩人耳目,給蘇映雪和曦月郡主一些教訓;三是我所想的,這或許是能幫辰逸擺脫掉那個他所不情願的婚約的契機。
況且在此之前,我也已有一段日子未曾見過他,他作為“有婦之夫”,我不得不避這個嫌。
在我毒發陷入“死亡”前,我想了想還是對師傅說:“師傅,辰逸要是來找我,你可得幫我騙過他。”
然後我的腦袋就捱了一記暴慄,師傅堅決表示,你先給我活下來再說。
然後我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有我穿越前的親人和朋友,有陳家村的村長和村民們,連吳嬸那個小人的嘴臉都因為過於模糊而減了幾分可憎,接著是阿楚、辛夷、孫仲景,我們一起重走了一回北境,還有陳姝陳嫻二位嬤嬤,陳武師夫婦和古慎夫婦,以及古家院落裡自得而充實的生活。
接著我看到了清瀾夫人,鳳眼微挑,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她對我說:
“小七,你找到那個能牽絆住你的人了嗎?”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可心裡卻浮現出一個人的影子,然後他就真的在黑暗中出現在我眼前了。
多年戰場歷練,他的眉宇間總是不自覺的帶著肅殺凌厲之氣,但當他展眉淺笑時,卻比山間的清風還要溫柔。
我衝他搖了搖我的胖爪子:“你笑起來太好看了,可不能遇見哪個姑娘都這麼笑啊,我擋桃花的本事很差的。”
他還是笑著,可他的眼裡卻彷彿湧出巨浪般的哀傷來。
他對我說:“然兒,別怕。”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句話,他就消失了。
昏昏沉沉的過了很久,他又出現在我面前,我剛想回答他上次的問題,他就自顧自的說下去:“然兒,我不用再當那勞什子的郡馬了。”
“你要做什麼?”我心下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如此,也算死生不渝了。”然後我就看到他取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的朝自己的心口刺了下去。
“不要!你幹什麼!”我大驚失色,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衝上去,終於趕在匕首刺入他心口前握住了刀刃,沒有讓它再深入半寸。
溫熱殷紅的液體從手掌與刀刃相觸的地方滲出來,我此時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