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清了清嗓子,敲了敲硨磲殼,語帶揶揄道:“你這是在裡面睡回籠覺呢?可還睡的安穩?”
瑤悅沉默一陣,一翻身,跳了下來,看了眼來人,喚了句“二哥”。
蘇陌葉對她調侃一笑,道:“紫紗夢影一佳人,可願同在下到亭中喝一杯茶?”
瑤悅被他逗笑了,轉身先入了亭中。
陌少化出茶爐並一套青釉盞,一邊煮茶,一邊同瑤悅閒聊。過了半晌,他忽然道:“可有什麼想要問我的?”
瑤悅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沒有開口。
蘇陌葉看了眼她面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低頭調了調爐中的火苗,續道:“想問帝君和鳳九的事吧。”
瑤悅抬起眼眸,看著他一副專心事茶的樣子,良久,“嗯”了一聲。
陌少提起茶壺給她續了杯茶。
“你小時候,也是見過東華帝君的。這次再見,可曾發覺,他同你從前見他時,有何不同?”
陌少不說,瑤悅還沒發覺,可聽他這樣一說,她就真的覺得,此一番見到的帝君,同從前記憶中的模樣,確實有哪裡不同,可是她又說不上來是哪不同。
她凝眉想了一陣,抬眼看向蘇陌葉,陌少明白她這探詢的目光,悠悠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盞,抬頭遠望,這樣子竟是一派雲淡風輕的瀟灑。
“世間最為玄妙者,莫過情之一字。在神族的傳說中,東華紫府少陽君一直是浮於三清境外,遠離萬丈紅塵的最有神仙味的神仙。他如此活了幾十萬年,什麼樣的美人不曾見過,卻唯獨鳳九讓他紅鸞星動。如果你硬要究出個原因,只能說,他恰巧喜歡的就是她這個調調的性子,她這個調調的人,他想要喜歡,就自然而然的喜歡上了。至於為什麼會喜歡這個調調,大概是他們調調相合吧。”
陌少當年的“調調論”,雖然初衷是為了幫帝君誆鳳九走上條歪路,但卻一個歪打正著,真真啟開了她的天靈蓋兒,撮合了她與帝君。事後他悟得,他這一通訊口胡謅,著實是蘊藏了大智慧的。任憑你給“喜歡”列出多少理由來,說到底,還是這個人獨有的“調調”吸引了你,至於什麼是“調調”,大概就是他獨有的那副德行吧。
他今日的這一篇“調調論”,起初把瑤悅聽的雲裡霧裡。她靜靜的想了好一陣,方才領悟他說這番話的用意。
“二哥的意思,是讓我放下帝君,不必再去探究這些因果。”
陌少甚是讚賞的看著瑤悅點點頭,“你向來通透。有些東西,早一日放下,便早一日解脫。你既然親眼見了,也就無需再掛念了。”
瑤悅的神情有些落寞,講話的嗓音有些乾澀:“可是,我偏偏不甘心,不想放下。”
陌少放下手裡的茶杯,定定端詳著她,半晌,方嘆息道:“從前雖知你仰慕帝君,卻只道乃是崇敬之情,不想已化成了執念。他既已有妻室,已有鍾情之人,你又何苦執著於他?到頭來,皆是虛妄。”
幾尾豔麗的小魚悠閒的穿梭在亭底的珊瑚叢中,翩翩搖曳,似遊戲婉轉。瑤悅出了一會兒神,心中不禁有些羨慕它們這般無憂無惱的樣子。
“二哥,你放得下嗎?”她喃喃問道。
陌少重新端起茶盞,目光卻穿過茶沫,不知落在何處,好一會兒,才輕輕道:“若是有緣,相隔萬里亦能相聚。若是無緣,擦身而過亦不相識。我同她,並無緣分,當初的執念不過求一個結果。即便有朝一日得以重見,我仍會同當初一樣,助她得到她想要的。”
陌少一番雲淡風輕,卻並未拂散瑤悅心中的陰霾。
良久,她似乎篤定了心中念頭,語帶堅定向他道:“二哥,同天族議戰,帶我同去吧。”
九重天上,洗梧宮中。
太子夜華的書房,此刻甚是熱鬧,一群人在那裡你言我語的商討政事。
鳳九同帝君坐在旁邊的閒榻上。她一邊認真聽著他們說的內容,一邊雲裡霧裡的發著懵。
她要上戰場,就要參與戰事的商討。但是青丘不善戰也不養兵,宗學裡也沒開過兵法有關的課業,是以太子殿下同眾將領商討戰事,她並不能完全聽懂。畢竟打仗和打架是不同的。尤其有一樣,她看不懂陣法圖。
從前看到的刀兵有關的事,多是讀上古史時,描述的帝君的戰事。雖然說的精彩,但是真正的排兵佈陣,戰略戰術的運用,在史書中並不會詳細記載。鳳九曾無數次想象過那些著名戰事的場景,還有帝君從容指揮,所向披靡的風姿。
她躍躍欲試想親歷戰場,除了愛打架,還有一重心思,便是希望能感受下帝君曾經的經歷,哪怕只及萬一。
她一臉嚴肅認真的聽著他們講的話,心裡默默記下自己聽不懂的地方。東華閒閒的倚在一旁,一邊喝著茶,一邊看鳳九的表情。他眼中慢慢浮出笑意。他的小白一向懂事又上進,雖然此刻臉上寫了個大大的“懵”字,但還是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