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擬月永遠忘不了,他當時是怎麼說這句話的,作為一個父親,能做到冷酷無情,讓女兒去死,在女兒落崖後無動於衷,不讓人去尋。這樣的父親,只有他做到了。平常父親該有的,他沒做到,不該有的,他一樣不落。
他已經死了,這樣想,不知道是不是對父親是否不公平。周擬月也不知道該怎麼想才是正確,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而想,父親是個罪人,往壞處來說,他是死有餘辜;她明明懂得這個道理,無奈何他是父親,天下沒有子女該恨父親的,也沒有子女再父親死後不流眼淚的,偏偏周擬月做到了。平常子女該有的,她做到了,不該有的,她也做到了。
寂寥的夜色,像人的心情一樣惆悵。
冷風輕輕吹,聽著那淒涼的對白
“父親,周擬月作為您的女兒,生前受您百般忽略,萬般不顧。您最後萬萬都沒有想到,我是在您死後唯一奠基你的那個家人。本應是披麻戴孝,恕擬月沒有機會這樣做,也不想這樣做。生我之人是您,養我之人是您,最後棄我之人也是您…父親善惡與否,在兒女眼裡看來,本不應多批評,您威風了一生,同時你也糊塗了這一生…”
圓月高高掛起,與生離死別特別的不應景。
周擬月看天色已晚,忽然不知從何處而揚來一陣怪風,她倒是不怕,只是吹得她心中有些怪悶,想閒走一番再回莊,否則大家看到的只是一個淚人。
打定主意後,她起身走去,漸漸離開了方才的地方,隨便亂走,也不知是走到了哪裡,恍惚見前面有個人影,月圓之下,像狂又是魔。
周擬月定睛仔細看人影之時,一眼認出,大喊“容大哥!”
容長恨轉身,此時正是魔戾鼎盛之際,身上魔氣纏繞,剛收好魔石,對周擬月邪笑。
可她是笑不出來,都已經忘記今晚是月圓之夜了。
“容大哥,你早就清醒了,你是理智的?早就不被魔石戾氣控制了,對不對?”周擬月看他一臉鎮定,此情此景,再清楚不過。
他黑著臉色,沒有回答。
“對不對,你回答我!”周擬月等不到容長恨的回答,像瘋了一樣反覆朝他逼問。
被抓到正著,容長恨有心想隱瞞已無可奈何。
不回答即是回答了,她心知肚明。
樹影靜謐地搖曳在容長恨的面容上,他沒有用眼神來逃避周擬月的質問,半晌,緩緩啟唇“今晚你都看見了,我確實已收服了我體內的魔戾,大好的機會,我不想放棄。”
林子裡安靜讓人發慌,明明戳穿的是他的秘密,周擬月卻如同是別人戳穿了她的陰謀一樣令她難受。
“當初你中了這魔戾時,你怕你會像褚斫一樣禍患無窮,你就說過你甘願待在北斗山到死。後來你突然說要離開北斗山我竟沒有覺察,想必從那時候你就開始在隱瞞我。容大哥,你也開始變了!”
周擬月一番醒悟恨遲,容長恨能感受到她顫抖的,控制顫抖的那種話音。
周擬淚已是淚痕交錯,“從前的容大哥,是正直善良的,就連青衣都會叫你容大俠,我將你看作江湖中的君子,我決然棄家與你而去。我自知自己不優秀,不敢奢求你的仰慕,甚至認為世間之中,唯有晏姑娘與你堪配。可如今的容大哥,卻變成了為一已思欲頻繁去傷害身邊的人!”
容長恨想不到周擬月會說這樣一番話來指控,他只不過想聚齊四塊神石稱霸武林,江湖之中,誰不是這樣的夢想,何止只是容長恨一個人。他不認為自己有錯。
“如果不是因為這神石,你爹就不會覬覦我慕容家,慕容一門就不會遭來橫禍;如果沒有這神石,姜兒就不會死!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瞧著神石被他們奪來奪去,我手上明明擁有卻要裝作明月清風無動於衷?”說到最後,他冷言冷語,鬆了一口氣,“你若失望,大可就此離去。”
誰是聖人?容長恨不是,周擬月也不是,容長恨手上已有兩塊神石,他也沒有禁得住誘惑;周擬月分得清正義善惡,她也無法理解容長恨。
“容大哥!”她再喚一聲“容大哥”,雖只是三字,肺腑呼喚,飽含相勸。她仍然覺得容長恨只是一時痴迷,還期待他迴心。
兩人沉默,連月光也停住腳步為此場景感嘆。
“你明明知道,你不管變成怎麼我都不會棄你而去,我一心為你,你可否拿出半顆心為我?”她在他耳畔呢喃。
他不答,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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