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越春歸睜開沉重的眼皮,腦袋還昏沉著,記憶只停留在她一把把兩個孩子攬過去擋住倒下來的牆壁的畫面。
地震了!
越春歸猛地起身,又渾身無力,軟綿綿地倒下,入目的是頭頂青灰色的圍帳,隨即湊上來三張面黃肌瘦一抽一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臉。稍大一點的男孩好容易止住了哭聲,對著她抽噎道:“嫂子……你終於……終於醒了。”
越春歸:???
不等她反應,中間那個牽著邊上小男孩的小姑娘已經忍不住,抱著她號啕大哭。
“嫂子……你……不要死!”
越春歸:……
等三個孩子小心翼翼捧著一碗米糊送到她手上時,越春歸神情僵硬,終於認清了她的現狀。
她,歷經千辛萬苦,終於透過幼師十八般才藝的考核,任職第一天就遇到了百年難得一遇的地震,本著幼師愛幼護佑的本能與職責,她挺身而出救了兩個崽子,一命嗚呼穿到了這具身體。
越春歸苦笑,不知道這是倒黴還是幸運……
捧著手裡這碗沒什麼食慾的米糊,越春歸肚子“咕”得一聲。
這具身體已經餓了三天,再不吃點東西,這來之不易的重生也沒用了。
灌了一口沒滋沒味的米糊,越春歸沒錯過身邊三個崽子齊齊嚥了咽喉嚨的畫面,等她看過去,這三個孩子又不約而同地垂頭。
越春歸愣了愣,她忘了,這具身體三天沒吃沒喝,底下那三個崽何嘗不是餓著。
原身是這個家未過門的童養媳,正十七歲,跟她同名也叫越春歸,這地方叫小涼山,隸屬陳國齊州,普普通通的一個小山村。柳家人十年前花了五兩銀子把她買來當大兒子柳知禮的童養媳,雖說是童養媳,卻也沒虧待過她,從小把她當女兒養。本來下半年就要和柳知禮成婚,無奈遇上了大旱。
此時旱情剛過,原身那個腿腳不利索的小丈夫加上公公婆婆為了給他們幾個小的省下一口吃的,餓了幾天後上山挖野菜,體虛一不留神就摔死了,三個人正好摔在一起。家裡困難,半月前剛辦了一場不體面的喪事,喪事過了,旱情也過了。
因這場旱災死了不少人,老縣令被撤職,新縣令走馬上任開倉放糧放得十分勤快。
越春歸眸色一冷,按理說新縣令急著表情,按照放糧的頻率,這幾個小的能分到不少糧食,可沒想到就在第一次放糧時,柳家一個族親跑過來忽悠這幾個孩子,說體諒他們人小,他出面幫忙去取糧食,可幾個孩子等了兩天也沒見那個族親過來,原身出面去討要,竟然被當場趕了出來。第二次再去取糧時被告知那位族親早就把他們家的份額取走了,為了名聲,越春歸再上門時那位族親抱了兩隻老母雞給她。
“春歸啊,別說老叔不疼你們,這兩隻雞你們拿回去養,生出來的雞蛋就留著給知行他們補補身子。等下夠了蛋,再把雞抱回來啊!”原身被忽悠得一愣一愣,還抱著雞感激涕零地回家了,可幾個孩子守了好幾天,兩隻母雞愣是沒下一個蛋。
這導致原身居然在大旱後被活活餓死了。
而那位族親逢人就說自己給柳家幾個孩子送了兩隻下蛋雞補身子,村子裡一片贊聲。
這種喪心病狂的東西,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生生害死了一條人命!
柳家二兒子柳知行才十三歲,三女兒柳知敏才十歲,小兒子柳知平六歲,都是半大孩子,見家裡唯一的大人暈死過去,早就嚇得手足無措,忙不迭把人橫躺過來,攥著家裡僅剩的一錢銀子瑟瑟發抖,卻邁不開早已軟掉的腿,只好趴在長嫂身上哭。
三個孩子長得眉清目秀,此刻眼裡俱是對她的擔憂,越春歸心頭一片軟和。
……算了,來都來了。
想到那個明目張膽搶糧食的族親,越春歸心思百轉,臉上卻愈發平靜。她不是原身,她就是個無父無母被爺爺一手帶大的窮人,沒些能耐早就餓死了,被人欺負了就報復回去,不過才片刻,她就想好了怎麼樣能出氣。
幾個小的看嫂子不出一聲,身上的氣勢卻凌冽,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不敢出聲。
良久,越春歸緩過來,看了看這幾個不知所措的孩子,她伸出另一隻手,拍了拍頭一個孩子的手,淡笑道:“知行,去拿三個碗來。”
這孩子年歲最大,平時最機靈,此刻也只是一抽一沓安安靜靜拿來三個碗。
越春歸拿過來,一人分了一個,又拿起手裡的米糊,不偏不倚地分在三個碗裡。
柳知行見狀,另一隻手立刻小心地扶上碗,邊咽口水邊急道:“嫂子!家裡沒有米糊糊了!你!你別……”
剩下兩個孩子也是一臉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