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爹看見大孫子心氣便穩了,但大孫子光有一身力氣,腦子卻不太行,這要緊事兒還是得跟春歸說。
他三兩句就把柳貴搶地這事兒說了,後頭又有其餘幾個老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補上。
春歸偏過頭望向田地,柳貴正嬉皮笑臉地看著她。
蔡氏在旁聽著也直冒火,她抬眼看著春歸的臉色越來越差,心裡咯噔一下,完了,這丫頭怕是真氣著了。
李老爹見春歸久久不說話,便道:“春歸啊,爺爺對不住你,實在是我們這幫老骨頭,硬碰硬落不著好。”
春歸這才反應過來,扯了扯嘴角,語氣平靜道:“爺爺,這不怪你,當初我既請了里正作證跟你和陳實大哥簽了字據,就是防著這一日。”
當初只為求一個心安,哪會想到柳家還真有比柳全更下三濫的人物。
“唉,我們這會兒是要請里正過來斷斷理呢。”
春歸眼皮子直跳,能明目張膽地叫了一幫狐朋狗友來種地,這是打心眼裡看上了她們家這七畝地了,這柳貴怕是根本不把字據跟里正放在眼裡的。
可不論他什麼態度,里正是一定要請過來的,那字據也是要拿出來的,佔著理的地方她還得大大方方攤開來給這鄉里人看。
她沉默片刻,轉頭握了握蔡氏的手,平靜道:“蔡姐姐,辛苦你將知平知敏一道領回去,再請了里正過來。”
蔡氏連忙點頭:“好,我就去!”說完快步將車上的幾個孩子抱了下來,領著往前頭走。
知敏跟小寶都是經了事兒的,聽了全程也聽明白了一些,路過春歸時兩個孩子緊張地看了一眼,小寶平日不多言,此刻也不安地喊了一聲:“春歸姑姑?”
春歸立刻安撫地笑笑:“沒事的,小寶幫姑姑照顧一下敏敏和知平。”
小寶聞言用力地點了點頭。
蔡氏鼻子一酸,不敢多耽誤,趕緊牽了孩子走了。這才過了多久好日子,柳家本家真是淨出畜生!
春歸看人走遠了,又轉頭道:“李爺爺,勞您將當日簽下的字據取一份過來。”
李老爹直點頭,不知怎麼的,這春歸在,他心裡就踏實了不知道多少。
出了這事,李志存乾脆也不走了,剛要陪著自家爺爺回去,李老爹擺了擺手:“那柳貴帶了一幫混混,都不是安生的,你就待在這兒聽春歸的。”
剩下幾個老人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站這兒不打算走了。
這事兒說小了是柳姓一族裡的事兒,說大了就是甜水村的混混跑他們小涼山來欺負人。
春歸看眾人的反應,忙行了個禮謝道:“謝過諸位長輩。”
眾人都搖了搖頭,暗自嘆氣。
半年前,這丫頭瘦得跟隨時要倒下去似的,受了本家長輩的欺凌要上山摘野菜度日,這半年來眼看著日子越過越好,這本家又來一個長輩。
他們這幫老骨頭做不了什麼,可站在這兒到時幫著說幾句話也是好的。
春歸說完就朝田埂那處走,李志存寸步不離地跟在後頭。
柳貴見她過來了,面上還是嬉皮笑臉的:“這不是春歸嘛!”
春歸淡笑道:“貴叔好,您這帶了一堆人手過來,知道的說你是來幫著種地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來鬧事兒的呢。”
柳貴像是沒想到這姑娘說話這麼刺,臉上一僵:“瞧我這侄媳婦兒說的,怎麼是鬧事呢,我這可是拖著我兄弟過來幫你們一把呢!”
“你們家沒個長輩,你這年紀輕輕還守了活寡,可憐我幾個侄兒年紀還小,這地還是由我這個堂叔幫著種了吧。”
這四鄉八村哪怕有幾戶人家不合,見了面面上也是恭恭敬敬不吭氣兒的,從未有過柳貴這種說話如此不要臉面的。
春歸氣極反笑:“貴叔這意思是要佃了我家的地,既是如此,佃租怎麼算?我回去也好立了字據。”
柳貴摸了摸下巴,跟幾個混混對笑著:“都是親眷,要什麼字據啊!要不然,反正你們家沒了長輩,不如我跟族裡說了,以後我就做你們正經長輩。”
宗族裡的老規矩,失孤失獨的孩子可以由族裡的人出面收養,但那也是限於還不知事的小娃娃。象知平知敏這般大了,家裡還有春歸在,柳貴這話說出來便是膈應人了。
周圍一眾老人聽了都氣得直搖頭,不怕遇著強盜,就怕遇著無賴,說的便就是這種人。
柳貴得意洋洋地看著春歸,似是料定了她只能嚥下這口氣。
春歸只定定地看著他,眼裡俱是冷冽。
“怎麼樣啊,侄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