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風雪愈來愈大,南方難有這樣的風雪,就是去年也是草草下過一日,積了一層,小孩子玩鬧片刻的功夫,像今年這般,家裡人都不敢放孩子出門。
靠近鎮郊,這一處村子的幾戶人家幾乎都開著門窗,見兩個大人來了,立刻就有人招呼。
“程大人!柳大人!咱們送去了被褥,可雪天實在難行,咱們也沒法子了!”
“是啊!大人!可還有用得著咱們的地方!大人儘可說啊!”
此起彼伏的喊話聲入耳,聽得祁佑一行心內也不免感動。
知行舉著傘遙遙地應道:“謝過諸位好心了!趕緊關緊門窗,別凍到了孩子!”
“哎!哎!咱們聽大人的話!”
“大人也要保重啊!”
幾戶人家又陸陸續續地關上了門窗,不由得感嘆道:“這樣的天氣,兩個大人也趕了來,實在是好品性啊!”
“越娘子實在好福氣,咱們縣裡有這樣的人家在,放心啊!”
“誰說不是呢!果真是窮苦人家出來的,做官了也不忘體恤老百姓!咱們也別添亂了,好好在家待著吧!”
待到了鎮郊,每人頭上的傘都堆了一層,這鎮郊一行人沒走過十次也有八次,路線早就爛熟於心。
遠遠看去,官道處幾間茅屋早已被雪壓得傾塌,只一兩間板房還立著,卻也掀起了好一些木板,這般看著也觸目驚心,若是有人在裡頭,這半夜過去怕也要凍僵了。
一行人不敢再耽擱,徑直沿著小道朝窯洞處走去,此處鎮郊正是空曠之處,一眼便能看到那已漸成雛形的窯洞,另一處私窯則在正對面,隱在靠山處。
這一路過去,就見不少攤子還未來得及收走,都是近處人家或是鎮子上的攤販擺著的,好在東西都收得差不多了,只留了個空架子。想幾日前還是熱鬧萬分的景象,官窯處幹活兒的鄉民每人每日得幾文錢的飯錢,能在這幾處攤子裡吃得飽飽的。或有捨不得用那些銀錢的,就由家裡人做了飯送過來。
幾十號鄉民,把個窯洞擠得熱熱鬧鬧的,如今落滿了雪,倒是顯出幾分寂寥。
還是那窯洞裡不時傳出輕微的咳嗽聲,才將將打破了這寂靜。
這窯洞當初建造時特意加了一個彎道,裡頭的熱氣也不好散出來,想來這群鄉民們躲在了那兒。
幾人在窯洞口站定,一件件衣物遮擋著洞口處,卻也擋不住這越來越大的風雪,兩人摸上去觸手冰涼,已凍得邦硬。
知行不由得皺眉:“窯洞裡放了不少磚瓦木板,怎的不用那些東西擋一擋?”
兩人不敢再耽擱,繼續帶著人往裡走。
再走近些,便能聽見裡頭的細碎的說話聲兒。
從話裡便能知曉眾人定然面上十分愁苦。
“唉!也不知咱們什麼時候能等到人來!”
“估摸著快了吧,前頭不是有老哥兒去報了官爺嗎,這兒的大人處處為咱們打算,不是咱們原先那鄉里似的貪官樣兒,咱們好好待著,靠的近些,別再有人凍著了。兩位大人住在一處,得了訊息定會一道趕來的。”
有個漢子分外急切:“兩位大人自是好的,只是我閨女怕是等不了多久了,這身子燙得跟個爐子似的,等下燒糊塗了可怎麼得了!”
年紀稍輕些的開了口:“不然我先下去一趟?不管這風雪大不大好不好走,先往鎮上找找大夫,大人受得住,孩子可撐不了多久了。”
說完便有婦人阻止了:“你可別!咱們從家裡帶出來的衣服都溼了個透,鄉親們就近送上來的衣服也被這風灌得溼冷,離鎮子還有好一段路,你這一去別倒在路上,我可聽你咳了許久了!”
說這話的是他媳婦兒,兩人懷裡還有個剛出生的孩子,也是前些時候覺著日子安穩下來了才剛生的,卻沒想到又遭了難。
女人話裡帶著些微哭腔,把他這本不堅定的心思也給哭沒了。
細碎的哭聲不時響起,聽在眾人耳裡更顯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