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自官差來拿藥開始便思慮著要做些什麼,等了大半日後雪停,經自家夫人一提醒才想到,該備著些風寒湯藥了,照著那兩個大人的脾性,來了後也必定會叫他備上,那還不如他提前準備著。
那頭幾家富戶的管事小廝自覺已在兩人跟前得了眼,又覺得自個兒真做了一回大善事,走時衣角都帶著風,人實在是多,郭家派來幫忙的那二十幾號人便也跟著郭管家一道走了,郭家自有湯藥備下。
一行官差護送著這一路人直到鎮上藥鋪子前頭停下,傅青聽到動靜後立刻出來迎了。
祁佑跟知行與他都是老相識,客套話也無需多言了,只傅青面上多少有些拘謹,卻見了幾個包得嚴實的孩子後立刻就去餵了湯藥,也無暇顧及兩人。
藥鋪子本就大,二十幾人也裝得下,官差們得了湯藥後便隨處找地方或站著或蹲著,也不擾了這些鄉民們。
祁佑兩人喝了一碗湯藥後,傅青已過去一個一個地號脈,幾個孩子多少都發了些熱。
“大人,這些鄉民便在我這兒留上片刻,待號完了脈確定無事後,大人再做其他打算可好?”
他是醫者仁心,祁佑跟知行也正有此意。
兩人忙活了這一整日,清早出門到現在雖一刻不停地思慮,無暇顧及其他,但到了此處,多少心裡有些記掛家中,正好這一行人的安頓遲遲未定,祁佑思來想去也想同春歸說上一說。
趁了這號脈的功夫,兩人便決定回一趟家。
那些鄉民知曉他倆要回一趟家,有老人家連忙催道:“大人快回去報個平安!這一日,家裡定是都擔憂的,大人們放心,都到了這兒,咱們也不用大人來照應了。”
如此兩人才急匆匆地往回趕了。
春歸這兒已做了一大鍋點心,午飯一家子都沒心思吃,若是兩人還不來,這晚飯想來也吃不好了,叫李志存給蔡氏送了些牛奶跟芋頭糕,耿榮柳仁陪著她吃了些,幾個孩子也乖順地自去溫習功課,裡間就又剩下春歸三人一道等著了。
因憂心他倆天黑回來沒人開門,這大門就一直是虛掩著,此刻忽然被推開,三人立刻一驚,三人齊齊看過去,那從門外進來的可不就是他們仨等著的那兩個人嗎!
早上出門時裹得厚實,回來時卻是連身上披著的大氅也沒了,祁佑直直往正堂處看去,就見春歸已快步走來了。
兩人手不由得握上,一個溫溫熱熱,一個卻是冰涼,春歸連忙伸出另一隻手貼了貼一旁的知行,也是凍得冰冷又通紅。
“你們兩個的大氅呢?這一路過來竟是沒披著?”
祁佑為寬她的心,也不急著將冷冰冰的手從她手裡鬆開:“給幾個發熱的孩子裹著了,放心,我跟知行都沒凍著。”再將一眾鄉民此刻在藥鋪裡號脈的事兒告知。
見這晚飯時候正堂裡也沒擺飯,又問道:“可吃過飯了?”
這一問春歸忽然就想起來廚房裡還準備著好一鍋點心,她趕緊將手鬆開:“你們等會兒,我做了些點心,忙活了這一整日,你們倆也沒吃什麼,點心墊一墊,糖水芋頭糕都是綿軟好入口的,也不傷胃。”
她特意做多了點,正好鄉民們也過了來,便叫耿榮跟柳仁搭把手,除了知行跟祁佑的份兒,其餘的都送到藥鋪裡去,既是已在藥鋪裡,若是風寒也有傅大夫瞧著,她便將一鍋糖水給留下了,到時再分給左鄰右舍。
兩人也是餓得很了,只清早的一頓飯墊著,這一日幾番憂慮加上雪地裡來回兩趟地走著,肚子裡早就空空作響,坐下後便急著吃上了。
春歸看著他倆這通紅的手跟面上的薄汗,無奈地嘆了口氣,既是做了這縣太爺,日後難免還有更緊急的事,她再揪心也是無用的。
飯間,兩人三言兩語將這一日的情狀同春歸草草帶過,說起這些鄉民們寧可在窯洞裡待到官窯竣工,也不願打亂了官府的節奏時,兩人面上皆是動容。
春歸聽罷也不由得感慨,這群流民飽受世道流離之苦,稍稍感知一絲善意便能感恩戴德,祁佑跟知行自回來後的一番作為,在他們心中早已留下了烙印,百姓心中有他二人,這官路多少不會走得艱難。
說完境況,難免不提到那困擾了一整日的安頓問題。
“春姐覺得如何?”
同鎮上百姓生過嫌隙,大過年的也確實不好強行塞一戶人家進去,更不好叫他們真在那窯洞裡過了這個年。
春歸也不由得犯了愁。
“咱們這縣裡可還有空下來的屋子,能容得下這二十幾人?總得先把這年給過了吧。”
祁佑搖搖頭:“想了一整日,確實想不到還有什麼空屋子。”
知行放了筷子,也無奈道:“不然我也想不出將鄉民們一家一戶強行分配的主意來。”
空屋子……還是容得下這許多人的空屋子……春歸沉默著想著,這兒地多屋子卻少,鄉下空下來的地多了去了,若是春夏之際,露天席地地睡上個把月也不要緊,可難就難在這是冬日裡。
還有哪兒是空著的呢……
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祁佑跟知行也暫時歇了心思。
來回看了一圈後,祁佑道:“知平幾個都吃過了?”
春歸點頭:“都吃過了,在書房看書呢,私塾裡雖停了課,卻佈置了不少的功課,小寶跟志遠又是矇頭唸書的,強拉著知平一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