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境地,鄉民們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
眾人未吭聲,耿榮就繼續說。
“並非是我們不願鄉親們多種些地貼補家用,我們何嘗不願鄉親們能過上富足的日子。”
“且不論這番薯一事,就順祁佑哥當日窯洞選址,也是多有幫扶各鄉的意思,自工人月錢到開放集市,再是今兒這一樁生意,我耿榮敢拍著胸脯說兩個大人都存了赤誠之心!”
這話自是說到了村長一眾長輩的心坎裡,這一年半載下來,但凡長了心的人都不會挑出春歸幾個的錯處來,有心者一眼便能瞧出幫扶之意。
耿榮看了一圈面上微有愧色的人,不由得緩了緩語氣。
“叔嬸們,郭家跟咱們家的關係你們都是清楚的,郭家這樣大的家業,又得了聖上親筆的忠義之家匾額,怎會行欺騙戲弄之事?咱們鎮上也有從京都裡回來的青年漢子或是走商,你們隨意去問,便知道郭家的鋪子有多紅火。就是這鋪子紅火,才有了今日找上諸位鄉親這一樁,郭少爺是帶著誠心來的。”
郭展鵬再是紈絝不當,也不會為著幾兩銀子出爾反爾墮了郭家的名聲。
一想便知的理兒,只是眾人一時之間自我矇蔽了頭腦。
如今被村長里正加上耿榮連番地點出來,自是羞愧難當。
耿榮繼續道:
“為何有今日鄉親們口中所說的出爾反爾,是有我們思慮不周的緣故。”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只因昨兒回去後,春姐又找人探遍了咱們這幾處山裡。”
前頭的婦人下意識問道:“去山裡做什麼?”
耿榮嘆了口氣:“昨日找人探遍了山裡,才發現咱們這幾處山裡的番薯苗並不多,你程家多種一塊地,他柳家便少一戶。昨晚咱們就想過,要不然便只找幾個相熟的鄉親們種了算了。”
這話落,前排幾個面面相覷,相熟的鄉親.......那不就是程柳兩家的,要麼就是蔡家村蔡氏她娘那一家,那他們這些外姓的或是平日裡沒來往的不就不能種了?
鄉民們面上立刻就急了,而一旁的郭展鵬卻是直接愣了,昨日去過山裡?
什麼時候去的?他怎麼不知道。
耿榮將眾人的神色收進眼底,頓了頓,想了想又將呆愣的郭展鵬拉了出來。
“是郭少爺不忍心,自個兒想著不如將那番薯苗平攤到諸位鄉親這兒,雖攤下來僅有一塊地,可到底每家每戶都種得上,每一季都能拿上一兩銀子。”
這話嚇得郭展鵬立刻抬了頭,懵懵地看著耿榮……這話……說話說得也對,確實是他剛剛自個兒琢磨出來每家每戶一塊地,可跟剛剛那句去了山裡一道連起來聽就有些怪怪的了。
什麼時候去過山裡,又什麼時候說過山裡的番薯苗不多了?
他還紅著眼眶,整個人懵得說不出話來。
可不等他反應,村長已然點了頭:“是了,去年咱們這一挖,也就堪堪種得了百來塊菜地,今年雨水一下,總跟去年差不了多少,也不過百來塊,攤到各鄉各戶裡不就只有一塊了嗎!”
說著他讚許地看向郭展鵬:“郭少爺性子良善,到底不願叫其他鄉親們失望,想出了這法子。”
郭展鵬正是呆愣之際,忽的被長輩一誇,更懵了。
而耿榮立刻就幫他應下了這道稱讚:“是啊,郭少爺頭一回出門做生意,沒接家裡那鋪子賬目,沒碰郭家底下的安耽活計,愣是做了準備下鄉走地的,那契約也是他忙活了整整一日列出來,鄉親們可再好好瞧一瞧,他每一條都在為鄉親們做打算,實在是毫無私心啊!”
郭展鵬掛著眼淚,呆呆地聽著耿榮半真半假的一番話,以前總聽春姐跟姐姐誇耿榮如何如何機靈,從前不覺得,而今日卻是實實在在地感受了一把。
他倒是想在爹孃羽翼之下待一輩子,可他爹孃不肯啊,直接將他趕了出來,他也不是自願接了這生意,是春歸一番勸慰說動了他。
只有個契約確確實實是他自個兒琢磨出來的,然後惹了鄉民們眾怒。
可一番話從耿榮嘴巴里出來,愣是將他塑造成了一個盡心盡力不求回報卻被誤會圍攻的小可憐。
再看向前頭,百來號鄉民們已不約而同地看向了他。
眼裡無一不恢復了最先的熱情。
“郭少爺真是善心!”
“是啊是啊,一塊地自然也是好的!這可多虧了郭少爺!”
……
原先怒目瞪視的人此刻又是慈眉善目。
前頭幾人訕訕地笑著:“郭少爺可別怪我們,我們也是急了,這……這誤會解開了就好,解開了就好!”
“郭少爺大人大量,怎會跟我們計較,快別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