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佑只靜靜的看著,眼裡的幾分陰沉皆隨著這句“放心”逐漸散了。
知行擦乾了眼淚就跟祁佑一左一右地扶著春歸,里正媳婦兒在旁看著直欣慰。
傅青夫婦早已把草藥包好給她裝了起來,見她出來了,重新號了脈。
“熱度退了,回去後注意腰上的傷,這些時日裡多養養,能不幹重活兒就不幹了,幸而沒傷到骨頭,若傷了等上了年紀就得吃苦了。”傅青說的是春歸,卻是朝著知行和祁佑囑咐。
兩人聽得尤為認真,將一干的注意事項都牢牢記下了。
出了門,外頭一駕馬車也早已等著了,春歸也不多問,只由著兩人扶上馬車。
馬車上祁佑時刻注意著春歸的神色,稍有皺眉便低聲詢問,不比知行咋呼的性子,祁佑處處妥帖,倒叫一旁的里正媳婦兒有幾分訝異。
“看祁佑這性子,以後娶了媳婦兒也是疼人的。”
這樣一個有造化的孩子,以後的前程總不會在這一方天地裡,里正媳婦兒看看春歸又看看祁佑和知行,想想這兩日發生的事情,不知怎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好似小涼山這地兒拘著了這幾個孩子。
她說得無心,祁佑卻微微一愣,隨即低聲道:“嬸子說笑了,還早。”
里正媳婦兒擺擺手:“可不早了,你里正叔在你這個年紀都與我定了親了,第二年就生了老大。”
這話說得春歸也是有些悵然,祁佑這年紀不上不下,往上就如去年還是個孩子,往下就是定親的年紀,她不由得望向祁佑,不料也正望進祁佑幽深的目光裡。
她心頭猛地一跳,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里正媳婦兒取笑道:“你和知行如今已中了秀才,往後門檻怕是要被踏破了。”
祁佑這才收回目光沒有吭聲,卻垂頭不知思索著什麼。
馬車裡一瞬間安靜,里正媳婦兒忙笑道:“瞧嬸子這張嘴,你倆還揹著功名呢,這成家一事還遠著呢,”
春歸瞥了一眼垂頭沉思的祁佑,又看看滿臉擔憂的知行,才對里正媳婦兒回應似的笑笑。
馬車一路進山,一刻鐘便到了。
蔡氏今兒一上午就待在柳家,哪兒也沒去,期間裡正,李老爹,村長一家都陸陸續續來看了知平知敏兩個孩子,這不剛走,蔡氏剛做了飯,門口就響起了馬車聲。
知平知敏比她動作還快,一陣小跑就躥出去了。
春歸剛被扶著下了馬車,前頭兩個孩子就紅著眼睛跑到了她跟前,因是知道她身上有傷,想上前又怕碰著她。
春歸心裡一酸,趕緊過去一手一個把孩子抱住。
被知敏有意識地教導了半天,此刻的知平一副乖巧的模樣,瞥見後頭兩個哥哥緊繃的神色,他心頭湧上了濃濃的愧疚。家裡兩個哥哥才不在這麼一日,嫂子就出了事。直到春歸將他兩人抱住時,心頭的委屈猛地湧了上來。
春歸怎麼不知道挨板子這事兒把這些孩子都嚇住了,她心裡嘆了口氣,朝著蔡氏說道:“蔡姐姐,多謝你幫我照顧兩個孩子。”
蔡氏見她已然好了,只是臉色還差著,也就放了心:“你好了就是最大的事兒,村長剛剛來過了,縣學裡報了喜說是知行跟祁佑高中頭兩名。”她指了指甜水村悄聲道:“那兒上去的三五個童生倒是一個都沒中,想必訊息已經傳過去了。”
春歸心裡嗤笑著,那柳族長想必心裡正難過了。
里正媳婦兒一聽忙笑開了,拍了拍知行的肩膀:“你倆真爭氣!”
“柳家就出了知行這一個秀才,那柳族長如今是過來道喜也不是,不過來問上一句又難受。”
這等好臉面的人,若是春歸沒挨板子之前聽聞了知行中秀才的訊息必是眼巴巴地跑過來說些臉面話了,可現下春歸告了狀又逼他下了決心處置柳全柳貴,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麼多年的老臉被扯開了皮,哪還有臉跑過來道喜。
再瞧知行這副氣得要揍人的模樣,他若是來了,保不齊被趕出去。
春歸下意識看向祁佑,既是來報喜的,祁佑這個頭名想必也報到了程家宗族裡頭了。看來當初那封斷親書怕是嚇得不輕,此刻竟無人過來沾喜氣。
祁佑一臉坦然,將馬車上的被褥抱了下來,再向那馬車伕付了工錢。
走到春歸跟前道:“知行扶著點春姐。”說完便先進了門。
里正媳婦兒在後頭看著,臉色微變:“丫頭,柳族長好臉面怕是不敢來,程家那頭咱們卻都不清楚,秀才這個名頭多少人眼紅著,若是程家來了人,你這也不好出頭,到時來叫你里正叔就好。”
她拍著春歸的手道:“可千萬別做傻事了。”
春歸露了個笑:“嬸子放心,我可不敢再挨板子了。”
里正媳婦兒斜了她一眼:“就你昨日那事兒,我以後是萬萬不敢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