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大家光是為了活著就已經夠難了,哪還有餘力拿出買水的糧食。
哪怕是每家出一點的湊,也不太可能。
顧曉曉抬眸看向臺上的兩個老人,村長有些慌急地想要開口安撫,但里正很淡定,似乎早就料到會是這般反應。
里正雙手背在身後,宛如山峰之巔的松柏,怡然獨立,任風風吹雨打都不倒,清冷的嗓音再度響起:“蓮花村的井如今也只有一口在出水,他們村也找劉家村裡正談過,劉家村開口就要了五石,而且概不還價。
“我們村要三石,都是因我與劉家村的里正是舊相識,人家看在我的份上才這般少的,若不然我們也是要出五石,這樣的情況想必諸位更不想見到吧。”
下頭的人們面面相覷,頓時沉默了下來。
顧曉曉微微挑眉,這裡正很有一套嘛。
當一件事難以接受時,丟擲更過分且難以接受的事情,原先的事情就會變得容易接受許多。
只不過......
她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是什麼。
她有預感,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
果不其然,里正緊接著開口道:“其二,今年的稅收將由原來的一成,漲為三成,屆時,官府會親自派人來收。”
在說這話時,里正緊皺的眉頭就沒松過,很顯然他對朝廷這樣的指令,不滿到了極致。
下面的人徹底沒了聲音。
每個人臉上怔怔的,眼中一片空洞。
本就是咬著牙過苦日子,現在卻又要擔心沒水,又是要擔心蝗災,還要為難熬的冬日做準備。
若是蝗蟲將糧食都吃了,三成的稅收交不上,就要交銀子,可若是銀子都交不上,那是挨三十大板的。
官府的人打板子,下手可不會有半點含糊。
三十大板下來,人不死也半殘。
苦厄像是一隻大手,緊緊將眾人的脖頸緊緊捏在手裡,漸漸地快要喘不過氣來,眼神充斥著絕望。
里正重重地嘆氣。
村長對此也束手無策,只能溫聲說:“天色不早了,大傢伙都趕緊回去歇著吧,明兒一早還得幹活兒呢。”
可誰都知道,如今地裡頭幹成那樣,連雜草都不怎麼長,根本沒什麼活好乾的。
烏泱泱的人散去如塵煙,轉眼間便消失了個乾淨。
院壩一時間,變得冷清下來。
村長有些難受地揉著心窩,里正抿緊唇,眼中掠過不悅,伸手將人扶住往下走。
“讓你少操心這些,你偏不聽。”
“如今這樣的光景,叫我怎麼能不操心?”
村長捂著心窩窩,長吁短嘆,“聽聞住在村最裡邊的楊寡婦家,聽說已經在吃泥巴饅頭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里正將人安置坐下,轉頭喚來自家兒子,“你回去叫你娘送幾斤糧食去楊寡婦家,囑咐她仔細著點周邊。”
里正兒子名叫林子華,是十七歲少年郎,長得俊秀,身姿挺拔,自小在林村醫身邊跟著學醫,如今也算是半個醫者了。
他聞言點了點頭,“是,父親,兒子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