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阿珍便隨阿芊一道去市坊,兩人手裡都挎著兩個大大的菜籃子。
阿芊是廚房裡做事的婢子,通常是她出去採購,阿珍多時候會和她一道,有時是娘子有了想吃的菜,阿珍主動提起要上街來。如今家裡院子裡下人也不如之前多,娘子對吃食倒不挑,但就想吃新鮮的,也不喜鋪張浪費,所以家裡的廚娘都是隔兩三日就去市坊採買。
“我怎麼覺得怪怪的。”阿珍不免和阿芊小聲嘀咕道,這些日子阿郎都不在家,娘子要吃的菜就簡單多了,因而她們也有個四五日沒來市坊了。
阿芊也有所察覺,這些人從前看見自己,也都是笑眯眯得,今日的眼神…怎麼怪瘮人的?還有幾個人在交頭接耳,不知在背後議論什麼。
“別的倒還好,娘子今日交代了將醬、醋、鹽這些都買多些備著。”
阿芊點頭。
隨後,兩人進了一家鋪子,阿珍掃了一眼,和阿芊嘆道:“什麼時候能下場雨才好,這地裡幹了,這能賣的菜、瓜果也都不剩什麼了。”
“是啊。估計今日也沒什麼好挑的了,咱們早些買完回去吧。”
那相熟的掌櫃對阿珍阿芊都有些印象,知道是她們都是薛將軍家的婢子,可這回態度也不好,根本不理睬她們。
阿珍和阿芊要問東西,卻被人叫住,“今日這些,是不打算賣的,你們還是去別處買吧。”
阿珍疑惑,“什麼意思?有人要了?”
掌櫃態度極差,鄙夷之色明晃晃地掛在臉上,“沒有,但我家卻是不做這等人的生意。”
阿珍也聽出點意思了,這擺明是要和薛家過不去了,故意為難她們。阿珍將籃子“哐”地一放,拔高了聲音,“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這種人的生意?之前咱們也常來買你家的東西,你怎麼如今還換了張臉色?”
她這一喊,街上的人也都三三兩兩地圍了過來,連小孩子也都扒著門縫瞧,這間本就狹小的鋪子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
不知是誰在旁,冷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誰做了什麼虧心事,那也得自己才知道。”
阿珍眉毛登時就立了起來,轉身環視一眼,“做什麼虧心事了?敢說就不敢站出來將話說清楚了?”
有人道:“還要說什麼?眼下我們都知道了!已經好幾年不見今年這般情況了,可自打薛將軍和盧長史來了以後就有了這般異象。還不是因為他們私下裡幹得那些事?竟然逼迫僧人,仗著權勢壓人,逼著寺廟捐錢,這下連老天爺都看不過眼了,降下天災!”
阿珍一聽就知道不對,她大聲道:“你胡說!胡說八道!根本不是這樣,這是哪個黑心肝的小人在後頭胡說造謠的?”
阿芊也聽不過耳,站出來道:“就是啊,你們空白白牙就這樣冤枉我們家將軍,居心而在?”
“我呸!冤枉?這話你們也說得出來!他欺壓僧人,目無佛門,還拉攏商人一道收糧買米,想故意哄抬糧價,想在這時候賺這黑心錢!那一點冤枉了?可憐的是那些農戶百姓!”
一時間,周圍謾罵的聲音如洪水一般一湧而上,簡直要將人淹死在這罵聲之中,這些人是越說越激動,竟然還有幾個想動手的。阿珍見勢不好,就拉著阿珍拿起大籃子擋在外面,硬擠了出去。
“哼,跑得這樣快,還說不是做賊心虛!”
阿珍站在外面,看著他們,便是氣不打一出來,“你們這些人聽風就是雨,隨便說幾句就要將帽子蓋在人的頭上,實在沒道理得很!”
阿芊還在後怕,剛剛還有小孩子拉著她,不讓跑,她直接大力地甩開了這才出來。“阿珍,別說了,咱們先回去,這些人蠻橫得很,我們可不是對手!”
阿珍氣得跺腳,可也只好跟著阿芊一道快步離開。
“阿珍!阿珍!你沒事吧?”後頭有人在叫。
阿芊看見一個胡人少年正跑過來,他一臉關切,和那些激憤的人不同,見他想是要和阿珍說話,故而避開了些。
阿珍氣得眼眶紅紅的,不用人說阿珍也曉得自己此時實在狼狽,扭過頭去不看康五郎,強抑委屈道:“你來做甚?”
“我聽說了你在這街頭和人爭執了,不放心過來看看。”
阿珍低頭“噢”了一聲,“你看到了,我人沒事,你走吧。”
“我…”康五郎此事也怕說錯什麼惹得她更難過,他看阿珍要走,追上去道:“那些人說的話,本就是胡說八道,毫無根據道理的,我是不相信的!”他也見過陸夫人,她待人接物客氣有度,更心胸開闊,便是安家表兄那日鬧了那樣大的笑話,陸夫人也沒計較過,更不用說接著機會私納財物,聽幾個表兄說,每回做生意陸夫人也都不肯佔人便宜的…至於薛將軍,他雖不曾見過,可也覺得該不是那些人口中說得那般。
阿珍停下腳步,忍不住道:“大家都那樣說,這唾沫星子也能把人給淹死了,我家娘子阿郎那裡虧欠了他們,真叫人寒心。”明明是為了保全更多的人,卻落了個不討好反被罵的下場。
“阿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