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闌珊:二十六

歷經種種,一切彷彿不過大夢一場,渾渾噩噩間,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闌珊橋茶肆裡的阿福,還是太行山上,那狼狽一場的喬闌。

或許,都是吧。

那日,棲山的雷劫隨著禹之的離去慢慢消散,她滿心迷茫從棲山趕往太行,又從已經翻天覆地的太行山,遊蕩到闌珊橋旁。

大威哥或是病好了,一家人舉家搬遷去了南方,留了茶肆空蕩蕩的已經開始破敗,橋頭也少了那時常圍在一起聽故事的人,如今她再回憶起來,闌珊橋的故事,果真荒唐。

期間,那東海的龍尊太子赤岇來尋過她,罵她紅顏禍水,為諸天之上最謹慎的禹之神君引來大劫,讓他如今身陷囹圄,日日遭受天雷懲罰受盡痛楚。

念及那個人,喬闌覺得,若三百年前誅妖陣誅殺太行山的時候,恨他的絕情,恨他的利用,可如今再念起,若是沒有他,她必然已經在誅妖陣下魂飛魄散,她就算是自我犧牲護的了妖族一時,也必然護不了永久。她不甘心盈盈三師傅,還有山中諸多妖的枉死,可是細想,三百年前那個柔弱的小女孩兒阿福,她親人盡亡流離失所,最後枉死他鄉,她又該去恨誰?怨來怨去,還是隻能怪她當年懦弱無能,不能向父親一樣,將太行山治理的井井有條,讓那些包藏禍心的妖類俯首稱臣,不敢躍雷池一步。

細想下來,喬闌覺得自己果真是個禍害,不僅害的太行山近乎毀滅,也讓那仙郡之中高高在上的一方神君修為盡毀墮入牢獄。

當年仙郡誅妖替天行道,他不過是誅妖陣中例行公務的一位神君,他將她留在太行山外,不過也是想在大劫當中,留她一條性命。

喬闌想想,苦笑一聲,當年她被親人的死打擊到瘋魔,妄圖以一己之力對抗百家仙官,她瀕臨末路之時,迫於無奈,才讓他瞞天過海,代虛弱的她鎮壓在闌珊橋下三百年,而她被他耗盡修為隱去妖氣,投生之後,竟開始死心塌地做了個人。

在茶肆的那些年,喬闌日日守著闌珊橋,她知道橋下的水是多麼冰涼,那裡常年不見陽光,饒是鎮子上最落魄的乞丐,也不會選擇在橋下棲身,更何況他一呆,便是三百年。

有時候,喬闌心頭湧起一股衝動,她想像三百年前一樣,殺向仙郡,將她的阿魚救出來,他們從此天高水遠,永遠不再出現在世人面前,隱居永生永世。

這個念頭起的時候,喬闌剛剛站起身來,月老兒朝糾便來叩響了她的門,知曉她憶起了前塵往事,月老兒二話不說,扯起她的袖子,帶她去了人間各處走一走。

起初的時候,喬闌不明白朝糾的用意如何,只在人間一處街市上,看見個年輕的婦人懷裡抱著個粉嫩的娃娃擦肩而過,喬闌才猛然轉身,淚流滿面。

那婦人身上穿著件黃綠相間的衣衫,頭上彆著支雀翎狀的簪子,正滿臉嚴肅,朝著抱在懷裡的孩子訓斥,不許那娃娃貪吃人家的糖果,小心被人騙了去。

“盈盈。”

喬闌輕喚了一聲,那婦人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看見喬闌後怔了一瞬,微微一笑,似乎記憶裡並不認識這個人,便以為自己聽岔了,世人千百,不過是重了姓名而已。

朝糾站在喬闌身旁,望著那漸行漸遠的婦人,嘆了一口氣朝著喬闌道:“當年鬧妖之時枉死的百姓都已經入了輪迴,仙帝斟酌再三,最後決意讓太行山中,未曾有過殺孽的妖也一同入輪迴,不過為人之後生平好壞,還是要看各人造化了。”

喬闌靜默一瞬,心頭的恨意漸漸淡了些,“那他呢?”

朝糾嘆息一聲道:“我知道你想救他,三百年前你已經原身大損,若不是禹之假意殺你實則相救,怕是你早已經魂飛魄散了,如今以你一人之力,就算是將整個仙郡屠戮千百,也傷不了仙郡根本,不過是為他,再添上一條罪孽而已。”

見喬闌神色哀傷,朝糾又安慰道:“他曾是仙帝最信賴的人,如今欺上瞞下做出這等事情,仙帝也是氣他背叛,我如今還像以前一樣喚你一聲丫頭,作為朋友,聽老夫一聲勸,仙帝不是個昏暈之人,你且等等,或許等上十年二十年,他也便被放出來了,不過若是到時,你們仙妖殊途,還是莫要再有牽連了。”

喬闌靜靜的聽著,喉中哽的如刺了千萬根鋼針,沉凝許久,轉身朝著梧桐鎮的方向去了,良久,才音色遙遙的對朝糾道了聲,“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