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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十五

番邦的貓兒確實與別處不同,通體雪白的絨毛像是剛剛採摘的棉花,軟蓬蓬的,撓的手心發癢。

木子俍新奇這隻貓的眼睛,一隻湛藍,一隻碧綠,而貓兒似是難以接受新任的主人,鮮嫩的肉塊放在跟前,也敵不過天性的警惕。

抱著懷中的貓倍感新鮮,木子俍出了門去,稍不主意,貓兒藏在柔軟絨毛下的利爪撓了她一把,趁著木子俍吃痛鬆手,飛快的逃了出去。

木子俍喚了宮女們一同尋找,翻著草叢找了良久,一抬頭,卻見白雪的貓俏皮狡猾,立在牆頭朝著另一面牆下喵喵直叫。

宮女們站在牆下仰頭望著,有幾個匆忙跑去找侍衛抬梯子。木子俍近了跟前,將自己騎裝的衣襬打了個結,讓宮女們躲開些許,然後後退幾步猛然向前,踏著牆面攀上了牆頭。

可貓兒比之木子俍身手敏捷,快她一步,喵喵叫喚幾聲躍下牆去。

木子俍爬在牆頭向下望去,見那方才還頑皮高傲的白貓,此時正乖巧溫順的伏在一人懷裡,那人輕輕捋著貓兒雪白的絨毛,正抬著眸子,含笑看著牆頭上的木子俍。

木子俍見了眼前人,心中歡喜,喚了聲:“承哥哥!”而後不顧這面牆下宮女侍衛的驚呼,一躍跳下了牆頭。

踉蹌幾下,腳步還未站穩,一雙手已經將木子俍攙扶好,並略有責備的道:“都是大姑娘了,這麼不小心,摔下來怎麼辦?”

雖是說著訓斥的話,言語之中卻滿是關懷,木子俍心頭髮暖,一伸手,將那頑皮的貓兒抓進懷裡,彎著眼睛看著面前面容清秀的少年,哈哈笑道:“這小畜生都知道承哥哥你人好,才願意撲在你懷裡,我二哥哥抱它,還被它咬了一口呢。”

李承搖頭,“我一個鄰國質子,能有什麼好的。”

“質子怎麼了!”木子俍覺得並無所謂,“重山國裡好幾個質子呢,他們都沒有承哥哥人好,不過說起來,再過幾個月,承哥哥就該回去了吧,到時候再想見,怕是就難了。”

李承望著木子俍,眼眸深深,隱住了所有情緒,抬手將木子俍追貓兒的時候被樹枝掛到散亂的頭髮別到耳後,溫柔道:“不會的,若你願意,會再見的。”

木子俍面色一紅,支支吾吾問道:“你,那天說的話,還當真麼?”

眸光稍動,李承沒有開口言語,只默默點了點頭。

“那,那……”木子俍鼓起勇氣道:“那我答應你,待你回國後來求親,我就嫁給你。”

李承看著眼前少女一雙眼睛閃著激動的光芒,雖是鼓起勇氣說的理直氣壯,一張明魅的小臉,卻染上了難掩的緋色。

點點頭,李承應下一聲,“好,阿俍一定會是這個世上,最美的新娘子。”

這一句話印在木子俍心頭良久,直到李承告辭遠去,還杵在原地,羞臊的用懷中的白貓遮住臉龐嘿嘿傻笑,直驚的貓兒乍起長毛,尖叫一聲從木子俍懷中竄出,又逃了個無影無蹤。

木子俍覺得,李承是她見過的最好的少年,雖面容不算驚豔,卻也清秀耐看,有時不自覺透露出的神態,竟有一股帝王才有的威嚴。在重山國皇城之中扣留的好幾個質子裡面,李承最不似其他人那般唯唯諾諾呆愣木訥,他刻苦溫柔,知曉上進,言語舉止比她那二哥哥優雅了不知多少。

說起來,木子俍不明白為什麼兩位兄長都不喜愛李承,二哥哥為人魯莽,他討厭的人比喜歡的人還多,所以他討厭李承也就罷了,可是素來穩重少言的大哥哥,竟也不怎麼喜歡李承,不過稍好一點的是大哥哥知道分寸,從不似二哥哥那般無理取鬧的想著辦法教訓李承,還不許他和木子俍來往,但是一道院牆阻的住李承,卻阻不住她木子俍。

從小時候開始,木子俍便常將好吃的送給他,若遇上仗勢欺人的奴才,也會站出來為他出頭,而他雖然話語不多,卻總能吸引著她的目光,有時候是紙折的一隻青蛙,有時候是描成蜻蜓式樣的風箏,他似乎總能想出新奇的東西來,帶給她一次又一次的驚喜。

稍大一點木子俍察覺出她對李承的情意,不似兄長,勝過朋友,宮女青青告訴她,這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愛情。

木子俍恍然大悟,原來她盼著見他,竟是因為愛情。

這樣一想,木子俍又忍不住紅了臉龐。

重山國屬於周邊幾國裡面最強大的國家,重山國君心懷仁慈,並未對其他國家進行血洗和鎮壓,只扣押了幾國質子,養到十八歲,再可放歸國家。

轉瞬之間,到了眼前,木子俍十五,李承十八。

夏日裡池塘的風帶著一股水草的芬芳,穿過走廊,到了背陰處的亭子裡,帶著微微的涼爽。

木子俍坐在亭子裡,擦著自己剛得的長弓,精鐵鑄成的獸紋握在手中,使這張弓霸氣且不張揚。

哼著自己從坊間聽來的曲調,木子俍毫無身為一個公主的優雅賢淑,搭著二郎腿自在悠悠,為從二哥哥那裡搶來這把弓,而心情愉悅沾沾自喜。

擦拭過了,木子俍將弦上搭起長箭,閉著一隻眼睛瞄準不遠處的粗壯老柳,正打算試一試準頭的時候,卻發現柳樹之後,從容走出一個身影,那人立在倒垂的柳枝下,目光靜靜的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