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回來的是馬薇薇,還帶著他們在西北生的兒子沈聰。
“那是我印象裡第一次見到馬薇薇,她一句一句地教我,讓我告訴爺爺,是我纏著章含廣去看爸爸媽媽,是我自己要跟卡車司機走的。”
沈鬱說得特別平靜,魚魚卻遍體生寒。
她忍著沒有再問一句,他們真的是沈鬱的親生父母嗎?可能沈鬱自己已經問過千百次了吧,如果不是,他自己早就已經確認了。
沈鬱指指自己:“我特別不願意照鏡子,因為我長得跟他們倆真的挺像的。”所以他對誰都不耐煩,看誰都不順眼,其實是因為在心底最深處,他最不耐煩最不順眼的,是自己。
雖然後來五歲的小沈鬱沒有讓馬薇薇得逞,可一個五歲的小孩子的話,沒人會相信,這件事最後也高高舉起輕輕落下了。
馬微微只在家待了三天,就帶著章含廣和沈聰回去了,卻對經歷大難瘦得脫了形的小沈鬱惡言惡語,因為他孤僻狂躁,不讓她接近。
“那是我二十歲以前唯一一次見她,至於沈涵,我二十歲以前沒見過。”沈鬱九歲的時候形勢就變好了,沈老爺子把自己真藏起來的一批國寶級文物無償捐獻出去,他們家也恢復了身份。
情況一好,沈鬱就被沈老爺子送去了英國讀書,一直到他二十歲學業有成才回來。中間沈老爺子病重,他都被老人嚴令禁止回國。
沈老爺子亂世起家,一生大起大落,當然不會是柔軟慈愛的性格,從小對小沈鬱就只有嚴苛的要求,並不會給他什麼溫情,而父母,給與他的除了陌生和傷害也什麼都沒有。
後來又年幼出國,在完全陌生的異國他鄉,讀最嚴格的私立學校,生活裡除了規矩就是繁重的學業,他心理又有陰影,作為唯一的黃種人受到的區別待遇可想而知。
所以他長成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個暴躁不耐煩看什麼都不順眼的沈鬱太正常了,魚魚甚至覺得,他能長成這樣已經是特別特別優秀了。
沈鬱伸手在魚魚眨來眨去的睫毛上扒拉倆下,忽然就笑了:“你這是什麼眼神兒?我用得著你可憐?”
魚魚:“我腦子進水了我可憐你!你知道你多有錢嗎?我都羨慕死了!”
沈鬱哈哈大笑,他是真沒想到魚魚會說這個,還以為他在那眨著大眼睛在考慮怎麼安慰他。沈鬱仔細考慮了一下,“我多有錢我當然知道,不過,我覺得你可能不知道。”
魚魚:“你十幾歲你爺爺去世的對吧?”
沈鬱:“十四歲。”
魚魚:“那你家房子怎麼是你的?你爸……”
沈鬱:“沈涵。”
魚魚:“沈涵又不像我大伯,為了媳婦不肯生兒子,你爺爺也只有他這一個兒子。”
沈鬱:“不知道。但我知道沈涵沒錢,他可能還沒有你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