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
傍晚時分,太陽一下山,因有大風大雪漫天而飄,哪怕隔著車廂和厚厚的重簾,那一股子冰寒之意還是自馬車的縫隙一個勁地往車裡鑽。
沈念禾給寒風一激,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鄭氏坐在一旁,關切地問道:“要不要加兩塊炭?”
沈念禾搖了搖頭,又去摸鄭氏的手,問道:“嬸孃冷不冷的?”
她身上裹著棉襖,外頭罩了披風,足下又踩著足爐,那手指卻依舊冰涼,隻手心有一丁點的暖意,倒是鄭氏整手都是暖的。
“等到了京城,得給你找個好大夫調一調才行。”鄭氏憂心忡忡,握著沈念禾的手給她搓著煨暖,“穿得這樣多,身體還這樣寒,不趁年紀小的時候補回來,將來要吃大虧的。”
沈念禾不甚在意,只道:“藥補哪裡及得上食補,我吃嬸孃做的飯就夠了,吃上一兩年,自然就能補得回來。”
鄭氏被誇得心中得意,卻還是笑罵道:“你這般誇我也無用,該吃的藥還是要吃!”
沈念禾就小聲道:“嬸孃自己不也不肯吃,那日為了騙我,還把人家驛站裡的花都澆死了……”
鄭氏強辯道:“那花本來就要死了!”又道,“嬸孃身體好,你若是像我這般通年不生一回病的,又能冬日手腳都暖,我也不催你吃藥了。”
兩人正說著話,坐下馬車不覺緩緩停了下來,不多時,便聽得外頭有人敲了敲車身。
鄭氏聞聲忙把車簾抬起來。
裴繼安打馬在外,左手拉著韁繩,右手指了指前頭,道:“往東邊還要再走七八里路才能見到外城城牆,你們先墊點吃的,等到城中怕是天都要黑了。”
鄭氏還未說什麼,沈念禾已經鑽過一個頭來,扶著車窗問道:“三哥,咱們今次走哪一個門?”
裴繼安道:“走的西門。”
沈念禾聞言一喜,忙趁著這機會往外瞄了一眼。
此處距離外城尚遠,卻已經見得許多房舍,家家屋頂處都積著厚雪,遠遠望去,白茫茫一片。
她就便靠得近了去託著那窗簾,仔細辨窗外景象。
太祖皇帝建朝之後,並未遷都,還把原本的京城擴大了兩倍有餘。大燕時的“沈家”在南門,擴建之後,按著那些個文士遊記裡的說法,“念園”卻是在西門,而那一棵數百年的老榕樹則是正靠著念園角落,長得高出院牆,便是路過時也能瞧得清清楚楚。
雖然眾人都說得有鼻子有眼,可沈念禾還是想自己看一眼才好放心。
只是她才探了個頭出去,便被鄭氏給摁了回來,教訓道:“外邊風大,小心吹得你傷風!”
沈念禾無奈道:“裡邊悶得緊,我只透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