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禾來到裴家這許多日子,已經有些知曉謝處耘的習慣。
這一位吃軟不吃硬,同他說話得順著來。
她想了想,便道:“雖是不怕什麼,到底三哥將來還要用人做事,若是面上做得不好看,他如何好服眾?”
又軟語勸慰一番。
謝處耘嘟噥道:“三哥素日服眾得很,哪裡就差這一點了!”
然則到得晚上裴繼安回來,他還是老老實實把此事同對方說了,最後難免抱怨道:“她明明也是大家出身,怎的做起事情來如此畏首畏尾的,那心眼簡直同針尖一般!”
他一面說,一面伸出手指,拿食指做了個針尖的手勢。
裴繼安瞥了他一眼,道:“世間哪裡尋你這樣粗的針?”
謝處耘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嘿嘿一笑,卻也不再揪著此事說什麼,又道:“不過她那法子確實十分聰明,三哥,你說咱們能不能做的?”
裴繼安沉吟片刻,道:“我本來有些旁的打算,卻不如她這法子巧妙,等明日請彭知縣知悉一聲,遞個請示上去,等他批了再來行事。”
語畢,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回謝處耘。
謝處耘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道:“三哥怎的了?”
裴繼安道:“我看你這樣大的心,甚時能好好用一用,想個好法子出來,那沈念禾到底是客,書也是她出的,怎好時時要她出主意?”
換做是旁人說這樣的話,謝處耘怕是早已跳起來了,然則聽得裴繼安這般說,他卻只是哼道:“三哥說的,要把那沈念禾當做妹妹,既是當做妹妹了,自然是一家,她願意想辦法,我也不能攔著。”
放在從前,他哪裡受得了被同一個姑娘家去比對,還比得輸了。
然則上回送過一輪胭脂,在謝處耘心中,他與沈念禾已經一笑泯恩仇,後頭又聽得其人耐心教他許多印書之事,這些日子細細去看,只覺得其人小小一個,也無什麼威脅,老老實實,乖乖巧巧的,看著倒也有幾分順眼。
況且此時她又是為了自己出主意。
他自覺男子漢大丈夫,行事自然要大方,便不同沈念禾去計較了——左右三哥口中對方始終都是“客人”,他才是自己人。
謝處耘這一處不犯毛病了,裴繼安卻忍不住若有所思。
他仔細琢磨了一回,果然沈念禾的法子最為穩妥,不僅能用在宣州城州,隔壁幾處大州大縣也能依樣畫葫蘆。
做事情的時候倒是挺聰明的,怎的做人就這般傻乎乎,不肯自己為自己多想一想?
他心中一哂,暗笑自己儘想些有的沒的,忙把思緒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