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
隱隱約約聽見哥哥低聲說話的聲音,聲音不同往日的清冽,帶著幾分沙啞,織夢揉了揉眼睛,只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
大部分是為了哥哥而難受,還有一點是因為她其實很害怕面對這樣的場面。
她害怕面對生離死別,也許沒人不怕。
在她有記憶的漫長歲月裡,花奈師傅就是她唯一的親人,雖然仔細想來也沒多少溫情,可是師傅在那裡,她只要抬起頭就能看到。
然而花奈死的時候,連一句話都沒有留給她,也一句話都沒同她說。可大可小的遺憾,像是隱蔽的傷口,以為好了其實總是時不時痛上一痛,告訴她,其實哪會那麼容易就忘記。
武林大會她同花奈匆匆一面而別,還是爭鋒相對不歡而散,在聽聞時,花奈已經死了。
莫說留了什麼話給她,她連去哪裡祭拜師傅都找不到。
在她生命裡戛然而止,倉促到她不知所措。
遙遠的生死近在咫尺,她畏懼著這樣的脆弱,畏懼著生死的沉重,更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逐安才能讓他好過一些。
或許,至親的人離開,不管旁人怎樣安慰,都是無濟於事的。
思及此事,不免暗暗嘆了口氣,她撥開擋在眼前的枝丫往小道走去,除了入口處有些枯枝雜草遮掩,往裡走去卻比看上去齊整不少,都是同樣的刀口留下的痕跡,越發叫人好奇。
走了不過十幾步,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座墳墓,孤零零的,與將軍墓遙遙相對。
將軍冢裡還有一座墳?
是誰的?
心裡有了大概猜想,織夢放慢腳步走過去,看清那石碑上的字,果然如此。
忘愁夫人之墓。
這是一座特意為逐安母親忘愁立的墓,不過讓織夢覺得奇怪的是,大將軍林景芝同忘愁乃是夫妻,雖說是空墳,但既然已經建了將軍冢又怎麼會大費周章再去分開立碑?有何意義?
逐安不在,織夢自己一個人不方便探尋太多,她恭恭敬敬地對著墓碑鞠躬行禮,又退回了來路,還是先告訴逐安好一點。
來去她都走得很慢,特意留足了時間,等她又回到將軍冢前,逐安只是跪在墳前,神色淡淡的,眼角卻有些發紅,那雙眼睛裡像是有無盡的情緒快要流露出來,看得人心疼。
逐安看到她過來,想同她講講話舒緩低落的情緒,儘量控制自己別讓嗓音聽起來那麼沙啞,他問:“去哪了?”
織夢也適時地站出來給予他安慰,她指了指將軍冢後面,“哥哥,我發現後面還有座忘愁夫人的墓。”
聞言一直跪在地上的逐安打起些精神,從將軍墓前站起來,“是嗎?是母親的墓啊,我去看看。”
織夢帶著他又再次來到將軍冢後面雜草遮
掩裡的小道,逐安伸手抓住她,“一起去吧。”
織夢點點頭,被逐安牽著往小道上走去。
再見這座墓時,比起初到將軍冢時,逐安情緒明顯穩定了不少,比起她,哥哥真是很懂得收斂情緒。
她跟著逐安再次虔誠的跪地祭拜,逐安開口弔唁,聲音很低,同這座孤墳一樣,有些淒涼。
“母親在上,請受孩兒一拜,但願傳達哀思,告慰亡靈。”
第二次踏足於此,比方才靠得更近,跟著跪拜行禮的織夢直起身子,這才發現那墓碑角落裡還有一行很小的字,被雜草遮掩著,不仔細看很難叫人發現,她也是剛好從地上抬起頭來才意外看到。
織夢扯了扯逐安的衣角,低聲示意:“哥哥,你看這兒有字。”
聞言逐安伸出手輕輕撥開亂糟糟的雜草,那行字顯露出來。
“阿蠻敬唁,永緬亡靈。”
“阿蠻?”逐安唸了一遍,在腦海中搜尋有關這個名字的記憶,但很顯然,他之前並沒有同這個叫阿蠻的人接觸過,他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織夢想了想,推測說:“哥哥,這個阿蠻很有可能更瞭解當時發生過什麼事情,要是能找到他就好了。”
逐安點點頭附和道:“出現在墓碑上面確實很讓人在意,我們到塢城去的時候多留意打聽。不過讓我覺得有些怪異的還有,為何分開修了兩座陵墓,而且看墓碑上的字型不像是出自一人之手,最起碼……三人。”
織夢湊近仔細看著,回憶著之前所見,肯定道:“嗯,將軍墓的石碑上鐫刻之字為一人所書,剛毅勁力,大氣磅礴,像是出自御用大家之手,而這塊石碑上鐫刻的字又與之不同,大字端莊,中規中矩……唔,這行小字倒像是後來用別的刀子添上去的,小巧靈秀,筆鋒如芒。確實不是一人所留。”
逐安沉吟片刻,推測道:“阿夢,你覺得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因為,將軍冢原本隻立了一座我父親的陵墓,而眼前這座是有人後來偷偷建的,但是出於某種原因,不想被人發現或者不能被人發現,所以才同將軍墓隔開些距離又刻意藏起來,那些到將軍墓祭拜的人都沒有發現這裡這座墓,所以來人都只清理了將軍墓前的雜草,會來這座墳前祭拜的人很可能只有阿蠻一人,那行字就是他所留,也就是說這座墳很有可能便是阿蠻所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