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寒光乍現,如同月華,直逼黃月英。
在眾人都未察覺到端倪之際,黃月英只覺得脖頸上陡然一痛,伸出的手還沒來得及觸碰到關楹杉的袖子,就被這一陣尖銳的刺痛逼得急急往後一撤。
她捂住脖子尖叫一聲,只覺得指縫之間有些溼漉溫熱,視線在慌忙之中匆忙尋找,她這才看清,方才那道寒光是什麼。
黃月英本想著一不做二不休,趁此機會徹底了結關楹杉的性命,哪想,容憐突如其來的暴起,袖子裡藏著的匕首一出,差點直接割開了黃月英的喉嚨。
可惜偏了一寸,容憐就這樣手裡捏著一把冰冷的匕首,目光森然的冷眼睨她,如同殘月底下斷崖上一匹桀驁難馴的孤狼,悄無聲息的壓著尖銳的爪子,隨時都可能發動攻擊。
她暗暗一驚,這樣的眼神著實不該出現在一個孩子眼中,特別是現在這樣的時候,叫她覺得十分不詳。
不知該如何形容,她竟是被這樣直勾勾盯著她的眼神給嚇到了。
她喉嚨一緊,只想趕緊出聲,好叫眾人注意此事,以驅散她心底那股難以言喻的恐懼。
她……她方才若是再躲得慢一刻,她現在也許就跟池棠無異,當場暴斃橫屍!
她後怕不已,捂著脖子往丈夫身旁靠過去,一邊慌亂地迅速大叫:“殺,殺人了!容憐殺人了!他,他袖子裡藏著刀!快捉住他!”
眾人皆是驚怔,關楹杉也有些訝異,像是沒想到容憐會有這般冒險的舉動,但很快這種訝異就變成了痛心,她看見有幾位長老聽到黃月英的呼聲後迅速應聲上前,團團圍住容憐,容憐寡不敵眾,很快便被擒住雙手,奪去了匕首,雙臂被用力按住反剪在背後,毫不客氣地往下一壓,整個身子都被帶得往下跪,宛如被困在牢籠裡的野獸,利爪都變得遲鈍。
此時的容憐不過還是個柔弱帶病的稚子,武功修為不過所成渺渺,想靠武力取勝,著實天方夜譚,更何況落水不久,身子方大病初癒,也是十分孱弱,加上經驗不足,後背突遭重重一襲,面門又被攻,收手去擋時,便被人趁機捉住手腕一掰,痙攣吃痛,匕首便握不住,咚一聲砸在了地上。
然後,他被人毫無尊嚴的摁著跪在了地上。
……
多年後的夢魘裡,他仍是會經常想起這方幽閉的祠堂,他像是一隻從陰影裡猛然竄出的妖怪,鑽進過往的軀體裡,跪在地上的孱弱稚子忽然就探出一隻手,惡狠狠掐住那些仇人的喉嚨,凝視著他們瀕死時的模樣,將他們狠狠撕碎。
然而,無論多少次,不管他在夢中如何手刃仇人,大殺四方,將這些醜惡的嘴臉都狠狠踩在腳下,都於事無補,夢的結局總是陷入死地,毫無生氣。
也許,也正是因為世間存在著這般的諸多遺憾後悔,才叫眾生苦楚,水深火熱,難以自救。
○
黃月英一想又是不禁一陣後怕,她捂著已經開始滲血的脖頸,惡狠狠地罵道:“賤女人生的兒子果然也是個心狠手辣的小賤種!就你們這樣子的賤種,也敢堂而皇之入我容氏的門室,蒙羞至此,門楣辱沒!”
說著便是氣不過,瞧著容憐被按在地上,直接抬腳胡亂往容憐身上踢了幾下,容憐被踹得咳嗽兩聲,嘴角帶著點血腥,關楹杉已經哭成淚人,那幾腳全狠狠踹在了她心裡。
可是,她除了心痛以外卻毫無辦法,此刻連保護容憐她都做不到。她竟是連她的孩子都保護不了,她這個做母親的,還能有什麼資格自稱母親呢?
再沒有比此刻更大的難堪,方才的遭遇尚且能忍受,可是現在,她只覺得淚水忍都忍不住。
若不是容憐刻意壓制住胸腔裡瀰漫躥升的血腥,只怕關楹杉會當場大哭起來,這幅場景實在悽慘。
旁人不知道是不是也動了惻隱之心,還是忌憚容憐的身份,他旁邊那人出聲訓斥了幾句,叫黃月英收斂點脾氣。
黃月英心中不滿,卻也沒再發難,心中有自己的計較,也不曉得容憐這一路跑來有沒有被容家別的什麼人瞧見,特別是容尋身邊的無往,那可是個油鹽不進的死腦筋。要是真出了什麼事,傳到容尋耳中,他們這群人也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