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嘉這一進去就是個把時辰才出來,這中間太醫反覆出入,到最後額頭都見汗了,臉色也開始倉皇。
雲風篁懷疑是太皇太后情況不太好,怕沒有足夠的時間跟淳嘉說話,所以逼著太醫用了什麼方法外間在一片鴉雀無聲裡候著,只可惜株雪苑的門牆隔音太好,饒是如此,也一點都聽不到裡頭的說話聲。
半晌後淳嘉一個人走了出來,面色如常,看不出來什麼,只道:“太皇太后又睡下了,紀母后照顧,讓大家都散了,免得留在這裡打擾了太皇太后。”
袁太后看了眼四周,頷首道:“自該如此。”
見狀雲風篁帶頭告退,出門之後就命人去打聽紀暮紫的情況,候在門口的陳竹忙道:“奴婢昨兒個晚上就叫人遠遠的看著,紀寶林是被皇后娘娘送去鮮支亭了,說是怕去了株雪苑打擾太皇太后,若是送回鹿芩臺呢又太遠。”
“太遠?”雲風篁問,“她是在哪兒摔的?”
陳竹笑著說了個地方,看了眼左右,低聲道:“那位進了鹿芩臺之後就沒訊息出來,昨兒個底下人在遠處看著,藉著宮燈,說是面色看不清楚,但整個人瘦了許多,都差點沒認出來。娘娘您想,那位可是有著身孕的,這會兒竟然是瘦了,也沒聽說鹿芩臺召太醫給看孕中不適的,可想而知日子過的多不好……難得這麼個機會,能不抓住麼?”
紀暮紫摔倒的地方離鮮支亭就幾步路,配合皇后的做法,用心可想而知。
陳竹又說,“不過,奴婢估摸著貴妃娘娘怕是不會這麼輕易放手,等回去了宮城,紀寶林總不能也去其他宮裡住著罷。”
“人家畢竟這許多血親在宮裡,這回說不得還真能逃出生天呢?”雲風篁淡淡的笑了笑,道,“且不管她,若本宮沒猜錯的話,返程的事兒怕是用不著本宮操心了,既然如此,你就盯好了順婕妤還有伊貴人,這兩個人,該怎麼做,你心裡有數!”
陳竹連忙應下,又不解道:“返程的事兒……難不成皇后娘娘這會兒竟然要好了嗎?”
可紀皇后昨兒個還沒有好起來的意思?
“紀氏需要她,她就得好起來唄。”雲風篁微笑著,一拂袖,上了肩輿,“回去罷。”
因著紀
氏子弟大抵在守鄴國公夫人的孝,這次太皇太后臥病,就沒有女眷遞帖子求見問候。過了兩日,株雪苑就傳出訊息來,太皇太后如今的情況需要長期靜養,沒法承受回宮的顛簸,故此,決定暫時留在行宮,不隨大部隊動身了。
以她的身份當然不可能一個人留下來,紀太后自請侍疾左右至於其他人,太皇太后口諭,皇帝當以國事為重,不可懈怠,所以得在避暑結束後返回帝京主持大局。
兩位太后也要陪著過去提點些,至於后妃,當然也要伴駕伺候。
不過妃嬪裡太皇太后還是留了個人下來的,自然而然這人選是紀暮紫。
理由是紀暮紫摔的那一跤動了胎氣,也需要長期臥榻保胎。
這種情況下,紀皇后不管好沒好,都得站出來了。畢竟,紀氏在宮裡的四個人,三個留在行宮,只她一個隨駕返回,她還稱病的話,紀氏三代在宮城經營出來的根基,還要不要了?
當然她這時候站出來應該也是淳嘉想看到的,畢竟比起來的時候,如今隊伍裡新增了倆孕婦,以雲風篁的經驗,恐怕未必照顧得過來。
“紀氏還真是重視紀寶林這一胎。”謝橫玉私下跟雲風篁說,“太皇太后都出來稱病了只是婢子覺得,她們越是這樣,陛下將來恐怕越是不喜那皇嗣。”
雲風篁笑了笑,道:“也不全是為了紀暮紫所懷的皇嗣,也是陛下這些日子對紀氏越發的不耐煩,都明著支援本宮代行皇后之權了,太皇太后跟母后皇太后偏又沒辦法,只能主動退讓,以求陛下手下留情……你想,之前在宮裡頭,本宮這些人都是給皇后跟母后皇太后請安,根本不去慈母皇太后以及聖母皇太后那兒的。”
“但這會兒,太皇太后跟母后皇太后不回去,那麼到時候,接受請安的皇太后,會是誰?”
“而且這兩位不在宮裡頭,紀皇后行事會有許多不便,少不得要收斂些,連帶陛下跟慈母皇太后、聖母皇太后也要鬆快得多……不是麼?”
謝橫玉嘀咕道:“陛下可真厲害,婢子一直聽說紀氏權傾朝野,可在陛下手裡,也沒撐幾日,就這麼樣了。”
雲風篁聽出她委婉的提點,輕笑一聲:“反正他們若是卯足了勁兒,也不會來針對本宮。”
她雖然沒少坑紀氏,但很有自知之明,她可沒那資格讓紀氏處心積慮的針對紀氏要算計頭一個算計的也該是淳嘉才是。
次日雲風篁就去寶瑟小築請安,這次紀皇后是立刻見了她。
后妃當眾親切又親熱的一番交談,雲風篁表示前幾日因為皇后娘娘臥病幫忙分憂,現在皇后娘娘既然好多了那麼諸事還應該是皇后娘娘管紀皇后則說自己還沒好全,還需要真妃的協助云云,總之一番你推我讓下來,雲風篁非常“勉強”的接受了皇后麻煩她協理六宮的請求。
皇后這麼“請求”她當然不是真心的,可這是淳嘉的意思,也是太皇太后親自跟淳嘉談妥的條件,紀皇后又能怎麼樣呢?
接下來行宮總體風平浪靜,很快到了回程這日,浩浩蕩蕩的皇家儀仗從大開的行宮正門蜿蜒而出,逶迤而下,但見茂密草木之間,彩旗招展,甲冑鮮明。
雲風篁還好,來的時候看過了,謝橫玉等人卻是頭一次見著這等場景,一時間看得都有些失神。
出發已是如此,等到隊伍風塵僕僕的進了皇宮,那種威嚴莊肅的雄渾撲面而來,謝橫玉忍不住道:“前人有詩云,不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誠不我欺。”
大半年前她想都沒想到自己這輩子能夠走進這樣的地方,這會兒卻成了這座宮殿裡貴人之一的近侍謝橫玉忍不住偷眼打量自己身側的主子,心道:青史上出身寒微的中宮也不是沒有,若是自己這位小姐的話,那個位子,也未必就是肖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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