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搖頭扇吱呀呀地工作著,暗黃色的燈光一晃,爺爺手裡的物件也跟著閃了閃。
顧錫東被那道光刺得眼睛劇痛。
他猛地拉上門,腳步不穩地衝向自己的屋子。
“咣!”薄薄的木門幾乎在他手裡碎成兩半。
他的脊背緊緊壓迫著房門,緊閉雙眼,表情痛苦地沉默著。
雖然閉著眼睛,可那道光還是不停地在眼前,在腦子裡晃動。
那是一塊老式上海牌手錶。
爺爺視若珍寶的物件,是兒子顧正南用省下來的津貼為老父親買的禮物。
在那樣一個物資匱乏的年代,一塊上海牌手錶不亞於現代人擁有一件令人豔羨的奢侈品。
爺爺沒文化,不認識那些貴得令人咂舌的名牌商標,可他老人家卻把兒子送他的上海手錶當成寶貝,數十年不離身,就連洗澡也要用乾布包著再套上塑膠袋防水。
尤其兒子犧牲之後,他更是不許任何人靠近這塊表,連摸一下都不行,在他看來,這塊表還在,就說明他的兒子還在。
“唉……”顧錫東忍不住嘆了口氣,臉色和這暗沉的夜色一樣,看不到一絲光亮。
隔壁傳來爺爺的咳嗽聲,他豎起耳朵聽,生怕爺爺的老毛病又犯了,所幸爺爺只是咳了幾聲之後就沒再咳,沒多久,那邊就傳來爺爺的呼嚕聲。
他拖著麻木的雙腳走到書桌前,開啟右手邊的檯燈。
檯燈裡裝的是全新的節能燈管,也是全家最亮的一盞燈。
他小心翼翼地搬出椅子坐下,從越過窗臺半尺高的書山頂端取下一本高二數學習題集放在桌上。
中性筆卡在之前做的那頁,很容易就找到了。
悶著頭做了一道圓錐曲線的習題,對了下答案卻是錯的,他不由得一陣懊惱,心想連自己最擅長的數學也跟他對著幹。
索性把筆扔到桌上,雙手抱著後腦勺仰望著灰暗的天花板發起呆來。
就這樣停頓了大約有十秒鐘,他的神色忽然間變得有些怪異,他猛地坐了起來,一把扯開書桌右邊的抽屜。
手伸到最裡面,從一個硬皮本下面摸出一個巴掌大的盒子。
明亮的燈光照著手上藍白相間的紙盒。
鹽酸度洛西汀腸溶片。
盒子上方印著這樣一行黑體字。
他的眼神變得有些古怪,盯著紙盒看了一會兒,手指忽然用力攥住盒子。
薄薄的紙板就像乾枯脆弱的草木,在他的手裡摧枯拉朽一般,扭曲成可怕的形狀。
他的手指在打顫,就連身體也跟著在抖,他那張年輕的臉龐上佈滿了痛恨和厭惡,他竭盡全力,才拼命扼住即將衝破喉嚨的吶喊……
鳳凰城。
南北一大早就被熱醒了。
她神情懊惱地踹開身上的涼被,大聲喊著南燕,“媽!媽!”
南燕正在洗漱,聽到女兒的喊聲,含著牙刷走了過去。
南燕推開房門,看到張牙舞爪的女兒,她不禁笑了,“呦!沒叫你就醒了呀。”
南北噘著嘴,一臉不耐煩地瞄了瞄南燕的身後。
南燕眨眨眼,猜到她在找誰。
於是主動說:“你爸走了,去公司了。”
南北撇撇嘴,“我又沒問他,你多什麼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