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萬里一步一頓走入營帳,身後跟隨面色蒼白的二擋頭盧容、三擋頭趙無極。
蠱笛卸下易容的假面的時辰並不算長,此刻左臉的疤痕被扯得生疼,一處滲出新鮮的血水。
程萬里帶人進來那會兒,他正用蘸過藥水的棉花打理傷口。
“你做什麼去了?本督回來近一個時辰,也沒見到你。”
蠱笛頭也不回,炯利的黑眸對準銅鏡映出的程萬里,質問的語氣生硬無比。
“回督主,屬下去尋閔王爺,不想在瑚巖灘發現了世子的屍體。他身上插的箭,翎子正是禁軍慣用的金雕羽。”
程萬里語速緩慢說著,刻意隱瞞掉在這之後,他們三人還秘密與真督主冷青堂會面的事。
老程臉上恭敬,裝出一副還在被“驅儡術”所控的奴才嘴臉,心裡卻在一刻不停的罵娘:
奶奶的,仗著是督主的孿生兄弟就冒充督主,一句“本督”、“本督”,叫得真真兒字正腔圓、朗朗上口,簡直是大言不慚。等著吧,明日就有你和華南信好瞧的!
蠱笛聽過老程的解釋,忿忿的扔掉棉團,又將怒火引到閔瑞的身上,眯眸詛咒道:
“閔瑞這老匹夫,本督救下他和他兒子的性命,他卻是鼠目寸光,只為他那被狗皇帝睡過的女兒,便向華南信出賣了本督!”
蠱笛的話太過刺耳,老程與兩個擋頭不由怒從心頭起,又恐被蠱笛發覺了異常,便將頭顱埋到最低,以掩飾臉上桀桀隱忍的表情。
程萬里拱手問:
“督主,明日炸燬望仙台之事,又當如何?”
蠱笛凜目,毫無猶豫:
“計劃有變,本督已派人充作侍衛混進了行宮。既然華南信撬開了閔瑞的嘴,又以雲汐為棋子佈局等待本督,本督焉有不去的道理。
明日你記住,吳庸給你什麼圖你就接什麼圖,按照上面的指引去尋地宮。只要將那半塊玉璽護住,便等同於攥緊了華南信的七寸。”
“屬下遵命。”
“下去。”
……
汩汩海浪催醒了昏睡中的女孩。
眼廓微動,她幽幽睜眼,逐漸變得清晰的視野裡,便有了深藍的夜穹、銀白的繁星,細碎的沙粒,和那眉眼無儔的男子。
“啊——”
顧雲汐大叫一聲,身子像是被雷電擊中迅速彈起來,呆呆的愣在原地。
想到剛剛她身在華南信的行宮裡面,因是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才跑出曲水殿。推門不見他,而在悲傷轉身的剎那,眼前一黑。
四目相對,距離咫尺,卻像是越過萬水千山的阻隔,飽嘗過艱難,終於融合在一起。
“丫頭,是我啊,我回來了。”
他深深看著她說出一句,聲音久違的好聽,目光儒軟深情,承載著道不盡的悲歡離合。
他那俊逸的容顏駐有幾分擔憂,與思念相互交纏,又因剛剛驚嚇到她的唐突行為,顯露出些微自責。
意識倏然清醒,女孩烏黑的雙眼看著他的臉,確定兩側臉頰並沒有絲毫疤痕,瞬間淚波翻湧,如晶瑩的梨花,片片飛落。
“督主……”
她唇瓣顫顫半晌,萋萋哽咽:
“您來了,您…您究竟是人是鬼?”
“丫頭,你在說什麼呢?我回來了,我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