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紙展開的瞬間,細密的蝌蚪狀字元密密麻麻鋪滿紙面,墨色因受潮暈染成深淺不一的灰痕。
林宇的指尖在豎排的文字上游移,海風穿過倉房縫隙掀起邊角,紙張發出脆弱的簌簌聲。
格式上規整的分段、末尾的落款日期,都透著信件的模樣,可那些彎繞的假名像天書般橫亙在眼前,讓他咬著後槽牙,太陽穴突突直跳。
“日文......”
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倉房裡發虛,目光不自覺掃向照片裡李冰和服上的振袖花紋,以及日軍軍官軍帽上的旭日徽記。
透過倉房的光線在海風的吹動下似乎搖曳了一下,驚得他渾身一顫,照片裡兩人的笑容在光影明滅間扭曲成詭異的弧度。
鹹腥的海風裹著遠處的潮聲灌進來,林宇的後背抵著冰涼的泥牆,喉結上下滾動。
李冰的包裡怎麼會有一張用日文寫的信?
難道李冰是日本人?
如果她是日本人,她怎麼會再中國?
而且來到青山漁村這麼一個小山村?
一連串的問題,在林宇的腦海之中不停地跳躍。
此時,林宇才想到,&bp;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打聽過過李冰來自哪裡,家庭情況,甚至她的年齡都不知道,或許這個女人真的是日本人......
他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鐵鏽味的血滲出來。
如果真是日本人,她藏著這樣的舊照和密信,蟄伏在青山漁村這個連地圖上都找不到的角落,絕不是為了收購貝殼那麼簡單。
想到倉庫裡消失的槍,再想起村長撞見的陌生身影,林宇突然覺得脖頸發涼,彷彿有雙眼睛正透過黑暗,將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收入眼底。
林宇的後背緊貼著冰涼的泥牆,海風捲著鹹澀的氣息鑽進衣領,卻壓不住脊樑骨上騰起的寒意。
要知道,如今的中國才改革開放,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逐漸和日本恢復了經貿往來,大量的日本鬼子潛伏了進來,在眾多陰暗的角落,做著不為人知的事情。
此刻那些鉛字突然化作具象的陰影,將李冰的臉與照片上的和服女子重疊。
他盯著手中泛黃的信紙,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看來事情遠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啊!”
林宇小心翼翼地把書信和照片塞回夾層,粗糲的指腹蹭過帆布包的邊緣,彷彿觸到某種禁忌。就在他剛要直起身時,身後突然傳來“咣噹”巨響,轉頭一看,他頓時嚇得渾身一機靈。
倉房門口,林海抱著雙臂倚在門框上,嘴角掛著冷笑,眼裡映著林宇驚慌失措的模樣。
“小海,你什麼時候來的,你怎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嚇死個人了。”林宇的聲音比預想中更虛,掌心沁出的冷汗蹭在褲腿上。
“切~!”林海翻了個白眼,軍綠色膠鞋碾過地上的碎石子,發出刺耳的聲響,“我早就過來了,是你自己太專注,沒注意我罷了!”
他掃過滿地狼藉的雜物,目光在林宇攥著公文包的手上停留片刻,嗤笑道:“你一個大男人,翻人家一個女孩子的東西,你可真不要臉,今天是我在這家,我要是不在家,你是不是還想把人家的東西順走啊?”
“看你平時正了八經的,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我都替你感到臊得慌!”
“你不會是打算偷人家女孩子的內衣吧?”
“你胡說什麼呢你......”
倉房裡的空氣瞬間凝固,林宇看著堂弟嘴角的嘲諷,卻在對方眼底捕捉到一閃而過的探究,此時的林宇大有一種跳進黃河洗不清的感覺。
林海抱著雙臂倚在門框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眼神裡滿是輕蔑:“我怎麼胡說了?你偷偷溜進人家女孩子的屋子,也是我胡說?你翻人家的包,也是我胡說?”
他故意提高聲調,嚇得樑上的麻雀撲稜稜亂飛,“你這煮熟的鴨子,嘴還硬著呢!行啊,咱現在就去村裡,讓村長爺爺好好評評理!”
林宇只覺頭皮發麻,冷汗瞬間浸透後背。
這要是鬧到村裡,失槍的事、李冰的秘密,全都要露餡。
以後還怎麼在村裡抬頭?
更別提李冰一旦警覺,再想找回槍、查清真相,可就難如登天了。
他心一橫,上前兩步死死拽住林海的手腕:“你進來,我有話跟你說!”
“你幹啥?你還想打人?”
林海警惕地往後縮,卻被林宇生拉硬拽拖進屋裡。
昏暗的光線下,林宇顫抖著將照片和信紙塞到他手裡:“你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