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來吃酒的都是些什麼人?”持盈抄著胳膊,神情嚴肅。
曹遷一頭霧水,不知道她問這個的用意何在,便說了幾個名字,都是和崔繹一起打過仗的幾位將軍,持盈狐疑道:“都是武將,沒有文官?”
曹遷搖頭道:“王爺素來不喜歡與文人打交道,加上皇上也不願意皇子和大臣們私交過密,所以……”
持盈就笑了,當皇帝的當然怕兒子和文臣們勾結到一起去架空自己,可從來沒聽說過哪個皇子因為自己老爹不喜歡就完全不跟文官們來往,光有兵權沒有政治班底可當不了皇帝,崔繹還真是個直腦筋。
“那其他皇子有來嗎?”
曹遷遲疑了下,持盈看他的臉色似乎已經明白了自己為何要問這些,就直截了當地說:“太子殿下來過了是不是?說了什麼?”
曹遷七尺多高的個子,低著頭吞吞吐吐地說:“太子殿下說……聽說王爺納的小妾,是……太子妃孃家的姐姐……前些日子得了重病,呃……”
持盈深吸一口氣,曹遷忙要跪下去,被她阻止了:“本就不是將軍的錯,將軍這麼一來反倒折殺妾身了,快快請起。”又問:“太子殿下說完以後,王爺作何反應?”
曹遷想了想,答道:“王爺神色如常。太子殿下雖然來了一趟,但很快就走了,之後王爺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和將軍們喝酒。”
“那之後王爺喝醉了,有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沒有。”
“確定嗎?”
曹遷跟在崔繹身邊服侍也有好幾年了,因為得了崔繹舅舅鍾遠山的吩咐,對他喝醉以後一向特別留心,於是很肯定地點點頭:“確實沒有,夫人擔心王爺喝多了,說出對太子殿下不敬的話來?”
持盈點頭,眉間滿是憂色:“武將大多是直腸子,但也難保不會有一兩個去太子耳邊多嘴。沒說就好,天色不早了,曹將軍也早點回去歇著吧。”
曹遷於是告退,持盈又回到房中,見丫鬟們圍著崔繹不知如何是好,便好笑地道:“王爺鋼筋鐵骨,刀劍都不怕,還會怕我這一把玉如意?都去睡,不用伺候了。”丫鬟們方才戰戰兢兢地退了下去。
持盈將門關上,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不辨喜怒的聲音:“愛妃膽子倒不小。”
持盈笑著聳聳肩,折回床邊:“我若不拍那一下,王爺不知會說出什麼更離譜的話,到時候就是掉腦袋的罪,妾身也是為了王爺好。”
崔繹盤腿坐在床上,髮絲散亂,身上散發著危險的味道。才這一會兒的功夫,倒像是酒醒了一般,看不出半點喝醉了的樣子。
“你可知本王為何要娶你?”
“其實王爺大可不必娶我。”
房中一靜,持盈笑著問:“為何?”
其實不用問她也心知肚明,自己的爹是東宮僚屬,是太傅,自己的妹妹又是當今太子妃,娶了她,可以令長孫泰兩頭為難,更可令太子崔頡與他二人之間生出罅隙,互不信任。
當初在勁松堂,持盈雖然對父親說可以拖,但心裡卻很清楚,不可能拖得過去,自己和崔繹已有肌膚之親的事實在前,只要他提,父親是沒有任何理由拒絕的,自己是一顆破壞長孫家和太子締盟的絕佳棋子,崔繹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只是娶了她,必然也將面臨著被崔頡調侃“撿漏”的難堪,一個是高貴的太子,娶的自然是嬌嫩如花嫡千金,另一個只是王爺,所以只配娶個“滿身瘡疤”的回來做妾。
然而崔繹的回答卻令她大跌眼鏡。
崔繹目光沉沉,道:“因為那日在雕花樓裡,本王承諾過會娶你。”
持盈渾身一震,竟不知說什麼是好。
崔繹一臉漠然地問:“身上的傷都好了嗎?”
持盈半天沒回過神來,下意識回答:“差不多了。”
“差不多就是還沒好全。”許是覺得有些熱,崔繹扯了扯領口,白色的單衣下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和小片古銅色的胸膛,“早點睡吧。”說完自己往床上一倒,下一秒就傳出呼嚕嚕的鼾聲。
持盈又原地愣了半晌,才吹了燈上床去,與他背對背躺下睡覺。
才一閉眼,持盈心裡又是一驚,猛然意識到一件事——他怎麼知道自己受了傷?爹孃應該不會刻意對他提起打過自己的事情才是;或者他指的是自己“重病一場纏身潰爛”的傷?也不對啊,他應該知道那隻不過是蒙外人的謊話才對,又何必問呢?
忐忑歸忐忑,崔繹已經睡著了,她總不能把人搖醒來問,只得按捺下一肚子的疑問,等天亮以後再說。
一夜無話,翌日清晨崔繹早起去上朝,持盈頭晚想得太多沒睡好,醒來時候已經過了辰時,剛梳洗穿戴完畢坐下吃早飯,崔繹就下朝回來了,瞥她一眼,入內換常服。
“父皇和皇后要見你,待會兒換身鮮豔點的裙子。”崔繹一邊讓丫鬟服侍更衣一邊說。
持盈攪著碗裡的桂花粥說:“我只是個妾,穿得太花哨不會顯得很輕浮嗎?”